第八十一章：暗流与灼痕
凌曜那一触即分的触碰，像一枚烧红的烙铁，在夏辰手背上留下无形的、滚烫的印记。他僵在茶水间，耳根的热度久久不退，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那短暂到近乎幻觉的接触，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冲击力，分明地诉说着凌曜冰层之下汹涌的暗流。
他知道！他知道我跟着他！他甚至……用这种方式回应了我早上的那个眼神！
这个认知让夏辰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沸腾。他猛地攥紧那只被碰过的手，仿佛要留住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和温度。
当晚的训练，夏辰的状态好得惊人。操作行云流水，意识超前，与凌曜的配合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往往凌曜一个标记刚打出，夏辰的技能就已经落位，仿佛两人的思维通过那无声的触碰完成了最终的同步。他们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效率，在自定义模式里将暗影战队惯用的几套中野战术反复撕碎、剖析、再重构出反制策略。
凌曜依旧冷静，指令简洁精准，但夏辰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比平时多停留了零点几秒，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还掺杂着一些更深邃、更复杂的东西。
训练结束已是深夜。队员们各自洗漱休息，基地渐渐安静下来。
夏辰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手背那微妙的触感反复重现，凌曜在晨曦中孤绝的背影、赵权慌乱离去的模样、还有那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所有画面在脑海中交织翻滚。
那条短信……赵权……真相？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是个陷阱。赵权刚被凌曜逼得惨败，怎么可能好心告诉他“真相”？这更像是不甘心的反扑，是想从他这里寻找突破口，再次搅乱星耀的浑水。
但情感却在疯狂叫嚣。他太想知道凌曜到底付出了什么，才换来了雷霆的低头。他太想分担那份沉重。而且……万一，万一赵权真的知道一些关于凌曜的、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这种可能性像毒蛇一样钻进心里，带来一阵刺痛和难以抑制的渴望。
最终，渴望压倒了一切。
第二天下午，夏辰以“去医院复查手部”为由，请了短假。他刻意绕了路，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便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在三点前赶到了市中心那家名为“蓝调”的咖啡馆。
咖啡馆环境幽静，客人不多。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卡座的赵权。
几天不见，赵权仿佛苍老了许多，往日那种精明倨傲的气场消失不见，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焦虑，眼神却有种孤注一掷的狠厉。
夏辰定了定神，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你来了。”赵权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眼神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打量着夏辰，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比我想的更有胆子。”
“废话少说。”夏辰不想与他虚与委蛇，声音冷硬，“你想说什么？”
赵权也不绕圈子，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急切：“Spark，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想过没有，凌曜凭什么能让我和雷霆认输？甚至不惜自毁前程地道歉撤诉？”
夏辰的心猛地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凭他手里有你们的把柄。”
“把柄？”赵权嗤笑一声，笑容里带着嘲讽和一丝怨毒，“是啊，是把柄。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不仅仅是我们试图接触你的‘证据’……那涉及更深的东西，是凌曜……是Dawn他自己职业生涯早期，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旧事！”
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凌曜为了保你，为了保住星耀，把他自己最不想被人知道的底牌掀了！”赵权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意，“他用他自己的‘污点’，来换你的‘清白’！你觉得这值得吗？如果他那些旧事被彻底捅出来，联盟还会保他这个‘顶尖打野’吗？他的名声，他的职业生涯，可能就全完了！”
夏辰的手在桌子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赵权：“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赵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拿出手机，飞快地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夏辰。
那似乎是一段很久远的比赛录像片段，画质粗糙。画面中，一个游戏ID显然是凌曜早年使用过的一个、操作极其刁钻甚至有些……狠戾的打野英雄，在一次看似必死的围剿中，利用一个后来被联盟判定为“机制利用过度”（近乎BUG）的方式，极限反杀了对面的核心输出。那个操作游走在规则的灰色地带，虽然当时未被直接处罚，但争议极大。
“这只是一小部分。”赵权收回手机，声音阴沉，“还有更多……他早年为了赢，用过的一些……非常规手段。这些事，如果被重新翻出来，放在现在联盟强调‘公平竞技’的环境下解读，会是什么后果？他Dawn‘光明磊落’‘战术大师’的人设还立得住吗？”
夏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不敢相信，却又无法立刻反驳。凌曜对胜利的偏执他是知道的，早年的联盟环境确实更加混乱和野蛮……
“他为什么这么做？”夏辰的声音有些发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
“为什么？为了谈判！”赵权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他拿着我们违规接触你的证据，我手里也有他这些陈年旧账。他这是在跟我赌！赌我不敢跟他鱼死网破！因为一旦抖出来，雷霆的名声也完了，而且会彻底得罪死他和他背后的粉丝！他算准了我不敢！所以他赢了！用他自己当筹码，逼我认输！”
赵权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但现在我完了！我被停职了！我什么都没了！我也不怕了！Spark，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好心。我只是不甘心！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你不是崇拜他吗？你不是觉得他完美无缺吗？现在你知道了吧？他也不过是个……唔！”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夏辰猛地站了起来。
少年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某种更复杂的情绪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权，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过去：
“所以，他为了战队，为了我，宁愿冒着自己身败名裂的风险，去赌那一把。而你，输了之后，只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来找我搬弄是非，试图玷污我心中他的形象？”
赵权被他的气势和话语噎得脸色铁青：“你……！”
“赵经理，”夏辰打断他，声音冷得结冰，“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让我更清楚地知道，他值得我付出一切去追随和信任。至于你手里的那些‘旧账’？你大可以去试试看。看看现在的联盟，是相信一个战绩辉煌、为人磊落的顶尖选手，还是相信一个因为恶意竞争失败而狗急跳墙的……弃子。”
说完，他不再看赵权那张扭曲的脸，转身大步离开。
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夏辰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胸口那股郁结和愤怒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了更汹涌的心疼和一种强烈的、想要立刻见到凌曜的冲动。
他拿出手机，删掉了那条来自赵权的短信。
然后，他拨通了凌曜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凌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旧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他似乎正在训练室，背景里有轻微的键盘声。
夏辰站在熙攘的街头，听着那个声音，忽然间就安定了下来。
他对着电话，轻轻地说：
“队长，”
“我复查完了。”
“手没事。”
“……我马上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凌曜一如既往简洁的回应：
“嗯。”
“路上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