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风暴前的寂静
凌曜那句“打垮他们”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训练室里激起了一圈无声却剧烈的涟漪。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情绪激昂，只有一种冰冷的、斩钉截铁的决断。这比任何战前动员都更让人心悸，也更让人血液沸腾。
接下来的几天，星耀基地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压状态。
所有娱乐活动取消，作息严格到分钟。训练赛安排得密不透风，对手全是模仿暗影战队风格的队伍。复盘会议往往开到深夜，凌曜的要求严苛到了极致，每一个走位，每一个技能释放的时机，甚至每一个眼位，都必须反复打磨，精确到帧。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连最活泼的阿明都很少说笑。
而在这片高压之下，凌曜和夏辰之间的那种无声的默契，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峰值。
他们几乎不需要语言交流。训练赛中，凌曜一个信号，夏辰就能瞬间理解他的意图，是进攻、是撤退、是佯装、还是真的绝命一搏。他们的中野联动变得如同一个人的左右手，心念一动，杀招已至。
有时在复盘时，凌曜只是点了点录像的某个时间点，甚至不用开口，夏辰就能立刻说出自己当时的想法、失误以及改进方案。凌曜则会给出更优化的思路，两人之间的讨论高效、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两台精密耦合的战术机器。
其他队员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只剩下敬佩。他们清晰地感受到，这对中野之间，有一种外人无法介入的、强大的磁场。那不仅仅是技术和默契，更像是一种……灵魂层面的共鸣和绝对信任。
但在这极致的默契之下，夏辰却能感觉到凌曜身上散发出的、比以往更甚的低温。那不是针对任何人，更像是一种将全部情绪冰封，只留下绝对理智和胜负欲的战斗状态。他吃得很少，睡眠时间压缩到极限，除了训练和布置战术，几乎不开口。
夏辰知道，凌曜在担心。不仅仅是担心比赛，更是在担心赵权那些“旧账”可能带来的变数。他将所有压力都死死扛在了自己一个人肩上，用更疯狂的工作和更严苛的要求来对抗潜在的风险。
夏辰看在眼里，心脏像是被细线勒紧，一阵阵的发疼。他想做点什么，却又深知，此刻任何无关比赛的关心和打扰，都是对凌曜这种状态的一种破坏。
他只能更加拼命地训练，将凌曜布置的每一个战术细节刻进骨子里，用自己不断攀升的状态和毫无保留的信任，去回应凌曜的付出。
这天深夜，其他队员已经陆续休息。训练室里只剩下凌曜和夏辰还在进行最后的高强度单人Rank练习，保持手感。
凌曜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新短信提示跳了出来，没有显示完整内容，只看到了发信人前缀——【联盟官方-纪律委员会】。
凌曜操作英雄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虽然极其短暂，但一直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他身上的夏辰立刻捕捉到了。
只见凌曜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点开短信，快速浏览。屏幕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几秒后，他放下手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操作。
但夏辰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纪律委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几乎忍不住要开口询问，但对上凌曜那冷硬如石刻的侧脸，又将话咽了回去。凌曜显然不想让他知道。
又过了半小时，凌曜率先结束练习。“今天到此为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沙哑，“回去休息，保持状态。”
“队长，”夏辰终于还是没忍住，在他起身时叫住了他，声音有些发紧，“……没事吧？”
凌曜脚步停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声“嗯”太过轻描淡写，反而让夏辰更加不安。他还想再问，凌曜却已经大步离开了训练室，背影决绝，没有给他任何追问的机会。
夏辰独自坐在空旷的训练室里，心里乱成一团。纪律委员会……是因为赵权举报了那些“旧事”吗？联盟开始调查了？会对比赛资格有影响吗？凌曜他……
各种糟糕的可能性在脑海里翻腾，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不行，不能慌。凌曜选择独自承受，就是不希望影响他和战队的备战。他不能辜负这份苦心。
第二天，训练照旧。凌曜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甚至比前几天更加冷静，仿佛昨晚那条短信从未出现过。
但夏辰却敏锐地发现，凌曜眼底的血丝更重了一些，偶尔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他会微微走神，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某种焦躁的节奏。
山雨欲来风满楼。
季后赛前夕，联盟照例安排了赛前媒体群访和拍摄日。
星耀和暗影战队作为首轮对手，被安排在了同一时段、同一场地进行拍摄。这无疑是联盟刻意制造的话题和火药味。
休息室里，两队人马泾渭分明地坐在两边，气氛尴尬又紧张。暗影战队那边，队员们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敌意和审视，特别是落在凌曜和夏辰身上时，更是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
赵权虽然被停职无法到场，但他的阴影仿佛笼罩着整个暗影战队。
夏辰绷着脸，尽量无视那些不友善的目光，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身旁的凌曜身上。凌曜则完全无视了对面的一切，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轮到两队上台接受群访。长枪短炮立刻对准了他们，记者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Dawn，针对暗影战队经理赵权此前关于你‘早期比赛风格争议’的言论，你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Spark，第一次打季后赛就面对如此大的舆论压力，你紧张吗？是否担心因为场外因素影响发挥？”
“有传言说联盟纪律委员会已经介入调查某些‘历史问题’，这是否会影响星耀战队的参赛资格？”
问题像毒针一样射来，直指最敏感的核心。
凌曜睁开眼，拿过话筒，眼神扫过台下，冰冷而具有威慑力，原本骚动的现场竟然瞬间安静了不少。
“季后赛，我们只关注比赛本身。”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清晰而冷静，“任何与比赛无关的猜测和传言，都不会影响星耀追求胜利的决心。”
官方式的回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轮到夏辰时，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话筒，目光坚定地看向提问的记者，又仿佛透过镜头，看向所有质疑他的人。
“压力一直都有，但我更相信我的队长和我的队友。”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沉，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场外的事情，就留在场外。赛场上，我们用实力说话。”
他说完，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凌曜。
恰在此时，凌曜也正微微侧头，似乎是想听清他的回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咔嚓咔嚓——
台下瞬间响起一阵更加密集的快门声，将这对视的瞬间永恒定格。
一个记者敏锐地抓住这个细节，立刻高声追问：“Spark，你刚才说相信你的队长，是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无条件相信Dawn吗？这是否意味着你对那些‘历史问题’有所了解并选择支持？”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几乎是在逼夏辰站队，甚至暗示他知情不报。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夏辰身上。
夏辰的心脏猛地一跳，正要开口。
“够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是凌曜。
他拿过了夏辰面前的话筒，目光如冰刃般直射向那个提问的记者，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其骇人的低气压。
“他的态度，我刚才已经代為表達過了。”凌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近乎恐怖的压迫感，“下一个问题。”
全场鸦雀无声。
那个记者被他看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凌曜将话筒放回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哒”，仿佛给这场充满恶意的闹剧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他没有再看夏辰，但刚才那一刻下意识的维护，以及此刻挡在他身前的那道冰冷而坚实的背影，却比千言万语都更让夏辰心脏狂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