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烬燃之刃
凌曜那句冰冷的“下一个问题”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止息了所有的喧嚣。采访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草草结束。后续的拍摄流程，两队再无任何交流，只有相机快门单调的咔嚓声和工作人员程式化的指令。
回到后台，星耀战队的气氛并未放松。凌曜一言不发，径直走向休息室角落，拿起一瓶水拧开，仰头灌了几口，喉结滚动，侧脸线条绷得极紧。
夏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依然因为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和后怕而剧烈跳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经理李哥用眼神制止了。
李哥脸色凝重地拍了拍手，将队员们聚拢：“都看到了，外面的声音不会好听。但记住Dawn的话，也记住Spark的话。季后赛，靠的是实力，不是嘴皮子。收拾一下，回基地，最后一天，专注训练！”
回程的车上，气压低得吓人。没人说话，每个人都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或低头刷着手机——不用看都知道，此刻网络上必然已经因为采访时的冲突而炸开了锅。
夏辰坐在凌曜斜后方的位置，目光几乎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凌曜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似乎在小憩，但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却微微泛白，显露出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那条纪律委员会的短信……像一根刺，扎在夏辰心里，也显然深深困扰着凌曜。
车子驶入基地停车场，众人沉默地下车。凌曜第一个走进大楼，脚步很快，没有等任何人。
夏辰下意识想追上去，却被阿明悄悄拉住了衣袖。
“让队长静静吧，”阿明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罕见的担忧，“他压力太大了。”
夏辰脚步顿住，看着凌曜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拳头悄然握紧。
他知道阿明说得对，但他无法忍受凌曜独自承受这一切。那种明明知晓危险逼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分担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最后的备战日，训练量稍微减轻，主要以保持手感和心态调整为主。但笼罩在基地上空的阴云却丝毫未散。
下午，教练组安排了战术会议，重点依旧是针对暗影战队的特点做最后部署。凌曜作为战术核心，冷静地分析着对方的习惯、弱点、可能使用的战术，条理清晰，逻辑缜密，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精密机器。
只有坐在他身边的夏辰，能偶尔看到他无意识轻叩桌面的指尖，和眼底深处那抹被强行压制的焦灼。
会议结束后，凌曜第一个起身离开会议室。夏辰几乎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队长。”他在走廊上叫住了他。
凌曜停步，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身，露出冷硬的下颌线。
“明天的比赛，”夏辰走到他面前，强迫自己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却异常坚定，“无论发生什么，我会在你身边。你的背后，交给我。”
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最郑重的承诺。不是询问，不是安慰，而是战士般的誓言。
凌曜的身体似乎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垂眸看着夏辰，少年眼中的光芒炽热而纯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可以焚尽一切阻碍。
那光芒太烫，几乎要灼伤他冰封的外壳。
他沉默了几秒，空气凝滞。就在夏辰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他忽然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嗯。”
只有一个音节。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夏辰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这近乎是一个承诺的回应！是认可！是默许！
巨大的喜悦和酸楚同时冲上夏辰的眼眶，他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失控。
“去准备吧。”凌曜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少了些许冰棱般的锐利。他说完，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的背影似乎不再那么孤绝。
当晚，夏辰很晚才睡。他反复观看暗影战队最近的比赛录像，特别是他们中野的联动第一视角，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将自己完全代入凌曜的思维模式，思考如果是凌曜，会如何破解，会如何反击。
他要成为凌曜最锋利的刃，最坚固的盾。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任何领域，击垮他的队长。
季后赛首日，终于来临。
比赛场馆外人声鼎沸，粉丝的欢呼声、应援物的碰撞声交织成一片热烈的海洋。但在这热烈的表象之下，却涌动着无数暗流。各家媒体长枪短炮严阵以待，话题焦点毫无意外地集中在星耀和暗影的恩怨，以及凌曜那讳莫如深的“历史问题”上。
星耀战队的大巴车在粉丝的簇拥和媒体的围堵中缓缓驶入地下通道。
车内，队员们穿着统一的队服，表情严肃。
凌曜坐在最前面，戴着耳机，闭目养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夏辰坐在他斜后方，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下车，通过专用通道进入休息室。
最后的设备调试，战术确认。
工作人员前来通知准备上场。
凌曜睁开眼，摘下耳机。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员，最后在夏辰脸上停留了一瞬。
“走了。”
没有多余的话，他率先起身，推开休息室的门。
门外，是通往舞台的狭长通道，尽头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和足以将人吞噬的耀眼灯光。
凌曜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挺直的脊背像一杆永不弯曲的旗。
夏辰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与他并肩，迈入那光芒与喧嚣的漩涡。
舞台之上，灯光炙热。
对面，暗影战队的队员早已就位，投来的目光充满挑衅。
解说席上，解说员正在热场，语气激动地渲染着这场对决的恩怨背景。
台下，是万千观众和无数闪烁的镜头。
凌曜和夏辰在自己的机位前坐下，戴上耳机，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游戏客户端的声音和彼此通过耳机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
BP开始。
暗影战队果然有备而来，前三手直接针对凌曜的英雄池，连扳两个他极具代表性的节奏型打野。
“冲着你来的。”教练在身后沉声道。
凌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报出一个英雄名字：“拿‘虚空遁地兽’雷克塞。”
这是一个前期极度强势、需要打出巨大线上压迫力的进攻型打野，但也极其依赖队友的配合和前期优势，一旦劣势，作用将大打折扣。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强硬到底，绝不退缩的信号。
夏辰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在凌曜话音落下的瞬间，秒锁了另一个前期强势、能与雷克塞形成完美Combo的中单刺客——“影流之主”劫。
中野两个极致的前期进攻英雄！
全场响起一阵惊呼和解说拔高的语调。这几乎是一种赌博式的选择！将所有筹码压在了前中期！
凌曜侧过头，看了夏辰一眼。
夏辰也正看着他，眼神亮得惊人，里面是全然的信任和毫不掩饰的战意。
凌曜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唇角，那是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捕捉的弧度，却像冰原上乍现的一缕阳光。
“好。”
耳机里传来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那就撕碎他们。”
游戏载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