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归途微光，暗礁潜藏
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时，里面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所有队员都停下了手中的操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夏辰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指尖悬在键盘上，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凌曜就站在那里。
依旧是那身简单的黑色帽衫，神情是一贯的冷峻，仿佛只是结束了一次短暂的日常外出，而非经历了一场足以摧毁职业生涯的惊涛骇浪。只有眼底深处那抹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似乎更加削瘦冷硬的下颌线条，无声地诉说着这几日的煎熬。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夏辰身上几乎没有停留，最终落在教练身上。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短暂的寂静后，训练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欢迎。
“曜哥！”
“欢迎回来！”
“太好了！”
队员们纷纷起身，脸上洋溢着真切的笑容和如释重负。阿亮甚至激动地想冲上去拥抱，却被凌曜一个微不可查的眼神制止了。
凌曜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大家的热情，随即走向那个空置了许久的、属于他的位置。他的步伐很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既定的轨道上，没有任何迟疑和彷徨。
夏辰就坐在他不远处，能清晰地看到凌曜坐下时，几不可察地轻轻吸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某种重负，又像是强行压下了更复杂的情绪。他没有看夏辰，自顾自地开始连接外设，调试机器，动作熟练而专注，仿佛要将所有杂念隔绝在外。
训练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喜悦之下，流淌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紧张。大家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敢轻易开口询问。凌曜周身那层无形的屏障，似乎比以往更厚了。
教练拍了拍手，打破了沉寂：“好了！凌曜归队是好事，但都收收心！复盘开始！下一场打暗影，硬仗，都打起精神！”
复盘会议，凌曜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主导权。他分析对手近期战术、版本强势点、己方优劣势，条理清晰，一针见血，仿佛从未离开过。只是他的语速比平时更快，眼神更锐利，像是在拼命追赶失去的时间，又像是在用极高的工作强度来压抑些什么。
夏辰安静地听着，目光却无法从凌曜的侧脸移开。他能感觉到凌曜刻意回避与他的视线接触，那种冰冷的距离感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甚。是因为那则关于“监管部门”的流言吗？他是不是付出了自己不知道的代价？
会议结束，队员们各自散开进行针对性训练。凌曜立刻投入了高强度的单人排位，屏幕上光影变幻，他的操作依旧精准犀利，看不出丝毫生疏。
夏辰深吸一口气，操纵着自己的英雄走向中路。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训练赛开始。凌曜重新连接入团队的语音频道。
他的指挥风格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依旧果断，依旧充满算计，但少了几分以往的绝对掌控，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倾听。他会更频繁地询问队友的状态和意见，尤其是在涉及到中野联动时，他会给出明确的指令，却也会在间隙补上一句：“Spark，你觉得呢？”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或许其他队员并未察觉，但夏辰的心却被轻轻撞了一下。这不是凌曜惯常的风格。这是一种尝试，一种调整，或许……也是一种无声的认可和让步。
夏辰压下心头的悸动，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他清晰地报点，果断地执行，偶尔提出自己的建议。两人的配合在短暂的生疏后，迅速找回了一丝昔日的影子，甚至因为夏辰最近的被迫成长，多了几分新的默契。
一场训练赛结束，有惊无险地取胜。
“打得不错。”凌曜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依旧是平淡的语调，却让几个队员愣了一下。以前的凌曜，很少这样直接地肯定。
“尤其是中路，牵制做得很好。”他补充了一句，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夏辰感觉耳根有点发烫，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是你指挥得好。”
凌曜那边沉默了一瞬，只传来极轻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似乎是在记录数据，没有回应这句近乎下意识的反驳式肯定。
训练间隙，凌曜被经理叫去办公室谈话。队员们终于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曜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嗯……感觉没那么……冻人了？”
“刚才还夸我们了！吓我一跳！”
“不过看起来还是好累的样子……”
夏辰默默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凌曜的“不一样”，背后隐藏的是什么？是经历了风波后的沉淀，还是背负了更重秘密的伪装？
他去茶水间倒水，正好遇上凌曜从经理办公室回来。狭路相逢，避无可避。
两人在走廊里停下脚步。空气瞬间变得有些粘稠。
夏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几天不见，他好像清减了些，眉宇间的倦色即使用冰冷也难以完全掩盖。那句关于“代价”的疑问几乎要脱口而出。
凌曜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很沉，很深，像是要确认什么，又像是带着某种复杂的审视。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凌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刚才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可能存在的缓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身气场再度冷硬起来。
“有事？”他收起手机，看向夏辰，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疏离。
所有涌到嘴边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夏辰摇了摇头，垂下眼睫：“没事。”
凌曜不再多言，与他擦肩而过，走向训练室，背影决绝，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眼神交汇只是夏辰的错觉。
夏辰站在原地，握着微烫的水杯，指尖却有些发凉。
他回来了，但又好像离得更远了。
深夜，训练结束，队员们陆续回房休息。
夏辰最后一个离开，检查设备电源时，发现凌曜的键盘旁边，落下一张对折的纸条。他认得那种特制的防窥信纸，通常用于一些极其私密或重要的事务。
鬼使神差地，他捡了起来。纸条没有完全折好，露出里面打印的一行小字：
“……调查组已介入，资金流向正在追踪，务必确保‘证据’来源的绝对安全，切断一切明面联系，等待下一步指示……”
后面的内容被折了进去，看不到了。
但仅仅这几行字，就让夏辰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调查组？资金流向？绝对安全？切断联系？
那则流言……竟然是真的！凌曜真的卷入了一场远比他想象中更危险、更复杂的风波！他所做的，不仅仅是自救，更可能是在配合某种更深层次的调查！而他此刻的回归和冷静，或许只是一种置于险地后的极致伪装！
巨大的恐慌和担忧瞬间攫住了夏辰。他几乎能想象到凌曜此刻正身处怎样的漩涡中心，每一步都可能踏错，每一刻都可能面临未知的危险。
他将纸条小心翼翼按原样放回原位，心脏狂跳不止。
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一个凌曜拼尽全力想要隐瞒，或许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而隐瞒的秘密。
他该怎么办？
装作不知，继续配合他维持表面的平静？
还是……
训练室的灯已经熄灭，只有窗外的月光洒下清冷的光辉。
夏辰站在黑暗中，看着凌曜空荡的座位，仿佛能看到那个人独自背负一切、在刀尖上行走的孤寂背影。
这一次，他无法再心安理得地被保护在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