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萧璟？那可是个疯子！
顾凛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试镜厅里激荡起无声的涟漪。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沐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声，以及心脏重新开始狂跳的、几乎要撞破胸腔的震动。
男三号？萧璟？
他是不是听错了？他试镜的不是男五号谢知微吗？萧璟那个角色……剧本里寥寥几句的人物小传瞬间涌入脑海：身份尊贵却性情乖张暴戾的藩王世子，是剧中最大的反派之一，戏份极重，性格复杂多变，极其挑战演技……
这和他准备的、内敛隐忍的谢知微完全是南辕北辙！
不仅是他，评审席上的其他人，包括林瀚导演，脸上都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林导转过头，看向顾凛，眉头微挑：“萧璟？凛啊，你这个提议有点突然。”
顾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只是目光再次落回苏沐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了些，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是否真的具有他想象中的潜力。
“他的眼神里有东西。”顾凛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谢知微需要的是藏，而他在刚才表演的最后，泄露出了一丝‘锐’。虽然很快收敛，但那一瞬间的爆发力，更适合萧璟的‘露’。”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只是试试。最终决定权在林导您。”
苏沐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命运就在这几位大佬的三言两语间被轻易拨弄。他不敢插话，只能垂着眼，努力维持着镇定，指尖却在身侧悄然掐紧。
林导摸着下巴，重新打量起苏沐，目光变得饶有兴味起来。顾凛看人的眼光之毒辣，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他很少主动开口推荐人，更别提是这样跨角色的提议。
“嗯……有点意思。”林导沉吟片刻，忽然对旁边的助理吩咐，“去把萧璟试镜的那段戏拿给他看看。”
助理应声而去，很快取来一页纸，递给还在发懵的苏沐。
“给你十分钟。”林导的语气不容置疑，“看看这段，然后演给我们看。”
苏沐接过那薄薄的一页纸，感觉重逾千斤。上面是萧璟的一场戏——是他得知自己被最信任的兄长算计后，在暴雨中独自癫狂大笑，却又泪流满面的独角戏。情绪跨度极大，从震惊、愤怒、背叛感，到绝望、疯狂，最后归于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十分钟！揣摩一个完全陌生的复杂角色！还是在顾凛和林瀚这样的顶级大佬面前！
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能感觉到等候区可能还有没走的演员投来的混杂着羡慕、嫉妒和看好戏的目光。
苏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机会！这是顾凛为他争取来的、意想不到的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抓住！
他走到角落，快速沉浸到剧本里，大脑飞速运转，分析萧璟此刻的心理状态，寻找情绪的支点。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他也顾不上去擦。
九分钟过去。
苏沐抬起头，眼神已经变了。之前的紧张和不安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他将纸张交还给工作人员，再次走到场地中央。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闭上了眼睛，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阴郁而危险。他微微昂起头，仿佛正站在倾盆大雨之下，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起初，他是静止的，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神空洞地望着虚无的前方，仿佛无法消化刚刚得知的残酷真相。
然后，一种极细微的、扭曲的笑容在他嘴角慢慢扯开，伴随着肩膀轻微的颤抖。那笑声起初是低沉的、压抑的，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像是受伤野兽的呜咽。
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他仰起头，仿佛真的在对天咆哮，但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笑声里充满了嘲弄，嘲弄兄长的虚伪，更嘲弄自己的天真和愚蠢！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大笑而颤抖，眼神里却是一片疯狂的赤红和毁灭一切的绝望。
“哈哈哈……好……好得很啊……”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只剩下破碎的气音。所有的疯狂和喧嚣骤然褪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他缓缓地低下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那双眼睛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冰冷。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混入“雨水”中，消失不见。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表演结束。
这一次，房间里的寂静比刚才更久。
苏沐缓缓从情绪中抽离，胸口还在因为刚才激烈的表演而微微起伏。他不敢去看评审席，尤其是顾凛的表情。
忽然，“啪、啪、啪。”
几声清晰而缓慢的鼓掌声响起。
是林瀚导演。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笑容：“好！很好！情绪的爆发力和收敛的控制力，都很到位！那种疯劲和骨子里的贵气，有点意思！”
苏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林导看向顾凛，笑道：“凛啊，你这眼睛，真是毒辣。这小子，确实是个演萧璟的料子！”
顾凛没有看林导，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苏沐身上。那目光依旧深邃，依旧冰冷，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满意？
他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林导的夸赞，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但这对苏沐来说，已经足够了！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幸运感瞬间冲垮了他的镇定，他激动得脸颊发烫，只能再次深深鞠躬：“谢谢林导！谢谢顾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行了，回去等通知吧。具体事宜会跟你经纪人联系。”林导挥挥手，语气愉快。
苏沐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出了试镜厅，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很不真实。直到走出大楼，被夏末灼热的阳光一照，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他好像……拿到了一个天大的机会？因为顾凛的一句话？
那个他崇拜了那么多年的、遥不可及的顾凛，竟然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看到了他身上的某种特质，并为他说话了？
一种混杂着感激、崇拜、震惊和些许不知所措的复杂情绪在他心头翻滚。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悄无声息地滑到他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顾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
苏沐瞬间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顾……顾老师？”
顾凛的目光在他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秒，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表演很有灵气，但技巧生涩，细节经不起推敲。”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苏沐瞬间从狂喜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像个小学生一样聆听教诲：“是，顾老师，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
“拿到角色不代表结束，是开始。”顾凛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别浪费我的时间，更别浪费林导的期待。”
说完，不等苏沐反应，车窗便缓缓升起，隔绝了那张冷峻的侧脸。黑色的豪车无声地驶离，留下苏沐一个人站在原地，心情如同坐了一场过山车，从顶峰跌落后，又因为那句“别浪费我的时间”而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证明什么的斗志。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而他的人生轨迹，似乎也因为那个名叫顾凛的男人，悄然转向了一条他从未想象过的、璀璨却也布满荆棘的道路。
他握紧了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