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钱达峰已经在后排座位上坐稳之后，齐承光稳稳地把车发动，打开车灯。确认四周没有其他的车正在驶出停车位之后，他便不慌不忙地把车开出停车位，沿着车道向停车场出口的方向行驶。看到老保安正在指挥另外几个刚刚走出酒店的客人绕开停车场的出入口，他稳稳地点头，直接把车开到出口的横杆前方。随着横杆向上升起，他不紧不慢地把车开出去，随即拐入马路最外侧的车道。也正在这个时候，他刚好看到，楚哲元、楚采薇父女两人已经走到亮银色轿车的边缘，准备上车。戚广源也已经站到马路边缘，并露出看上去足够豪爽的笑容。

“公主，请上车！”

站在马路边缘的年轻司机高声向楚采薇问好，随即用幅度比较大的动作弯下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再用看上去足够夸张的动作向她躬身行礼。他故意把说话声音提高到很大，似乎是成心想要让周围的所有人全都听清楚。

“哈哈哈！”

戚广源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双手牢牢地按住自己的肚子，整个人显露出略微有些失态的样子。楚哲元也笑起来，却只是轻笑。

“哈哈。”

楚采薇也浅浅地轻笑一下，既没有被吓到、也没有感到害羞或者惊喜。她轻手轻脚地钻进副驾驶座，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

齐承光没有说什么，只是缓慢地加速，让车开始向前行驶。他抬起手掌，用指尖连续点击屏幕，打开导航系统，让地图里的导航路线显现出来。

看到另外一辆足够宽敞的高档轿车在路边停下之后，楚哲元才抬起手掌，向大踏步地走向那一辆深蓝色轿车的戚广源挥手，随即钻进车内，坐到驾驶座后方的座位上，示意已经回到驾驶座上的司机开始开车。

亮银色轿车不紧不慢地起步，绕过两辆停靠在路边的车，随即开始加速，先超越两辆与它同时起步行驶的车，再连续超过三辆正在马路上匀速行驶的车。它连续穿过两个被灯光照耀得明如白昼的十字路口，连续向左侧变道，随即在第三个十字路口左转，驶入一条拥有整整八条车道的大路之内。

两侧的车窗当中显现出来的景物开始发生变化。大量亮度不同、颜色也不同的亮光分别从连成片的高楼当中的大部分房间之内释放出来，照亮大片几乎能够从多个不同方向遮挡住夜空的一部分的高楼。更加明亮而又有些刺眼的光芒则从位于高楼底部的商铺、店铺的大门和窗户之中冒出来，也从诸多不同样式的招牌、广告牌和装设在高楼的楼体边缘的荧光灯当中释放出来，把整条大街的两侧和大街周围的大片区域照亮大半，让大多数坐在车里或者走在路上的人都很难看到几片完全被阴影笼罩的区域。位于两大片完全由高楼围成的住宅小区中间的广场更是无比热闹，既能够看到大量正在摆摊的摊贩，也能够看到在广场各处组成多个不同方阵的广场舞团。嘈杂的喧哗声和嘹亮的音乐声持续不断地从广场的边缘传出来，传向广场上方的大片忽明忽暗的夜空，也传向每一辆正在广场两侧的马路上行驶的车辆。一部分正在广场边缘的人行道上行走的客人先后注意到反射出白金色光芒的亮银色轿车，并忍不住停下脚步，对它指指点点。有几个年轻人还先后露出惊讶的表情，甚至发出略显夸张的叫声。

“嗯……很好。没问题。就这样安排。”

楚哲元拿起自己的手机，接起电话。听完电话另一端的人说的每一句话之后，他露出满意的表情，稳稳地点头。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之后，他便把电话挂断，把脑袋转向车窗，透过车窗眺望远方。从他的角度往斜前方看，刚好能够看到一大片介于两大片完全由高楼组成的小区中间的树林。这片树林从靠近大街边缘的位置一直向远方延伸，横跨好几道宽度不同的道路，也连接好几片各自被围墙围起来的小区和商铺。由于树林周围的光源明显比住宅楼、商铺、店面周围的光源少得多、弱得多，树林的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阴影之下。从远处看，只能看到大片紧密地挨在一起的树木组成的模糊轮廓。从夜色中看，几乎排成整齐的长列的树木组成的阴影轮廓同样有些像是一条道路。一条足够长、足够宽阔且通往远方的道路。

楚采薇轻轻地拿起自己的手提包，从手提包中取出自己的手机。一道柔和的灯光当即从她的头顶斜前方照射下来，照亮她的双手和手机屏幕。晶莹的星光状光芒当即从粉红色的手机壳表面各处冒出来。那是许多颗看上去如同宝石一般的半透明玻璃一同发出的光芒。她不紧不慢地扫视从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大片信息，用刷脸解开手机屏幕的密码锁，再打开弹出消息最多的那一款社交软件。大片来自不同的个人账号或者聊天群的信息当即从信息列表的顶端刷新，许多内部包含数字的红色圆点分别从不同的个人或者聊天群的头像右上角显现出来。几个使用不同头像的个人账号发来的消息都很少，有的只发来一条消息，有的则发来两三条消息。各个不同的聊天群当中显现出的消息则多得多，每一个群当中都有几十条乃至上百条未读的新消息。她抬起手指，轻轻地点击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些聊天群的图标，把所有的未读消息符号逐一清除。

“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小薇？有没有感到累？”

楚哲元略微后退，把上半身倚靠到座位上，露出温和而慈祥的表情。

“啊？”

楚采薇突然一愣，忍不住停下手，露出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几秒钟之后，她才缓慢地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位于自己右侧的反光镜，轻笑一下。

“挺好的，爸爸。我目前还没有感到累，也不怎么觉得累。”

“那就好。”

楚哲元显露出很满意的表情，稳稳地点头，把左手搭到车门内侧的扶手上。

“今天，和这几位叔叔一起吃饭，你觉得怎么样？能够适应吗？有没有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嗯……我感觉还好。没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楚采薇轻轻地抬起手，向上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轻轻地触碰自己的嘴角，随即用手指整理自己的秀发，将脑袋两侧的两束自然垂落的长发归拢到肩膀后面。

“无论你们是喝酒，还是谈生意，我都觉得没什么。我能看出来，这几位叔叔虽然都挺爱喝酒，但也不会撒酒疯，也就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他们不在我面前发疯，我就不会害怕。”

“那就再好不过。”

楚哲元再次稳稳地点头，脸上的笑容当中明显多出几分欣慰。

“将来啊，爸爸还会尽可能地多带你参加这种场合，多让你见一见爸爸平时谈生意的时候会见到的人。很快，你就能够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人脉，什么叫人情世故。这些，都是你在学校里无法准确地学到的。无论是学校里的老师，还是你认识的那些同学、交的那些朋友，都不可能教你这些。学校里面教的知识，终究还是和需要在现实生活中用到的能力有一定差别的。”

“嗯嗯。”

楚采薇乖巧地点头，随即重新捧起手机，不紧不慢地回复自己收到的一些消息。连续看到好几个使用夸张图案或者可爱的小动物做成的表情包之后，她忍不住轻笑一下。

双手紧握方向盘的年轻司机忍不住略微转动脑袋，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楚采薇的面容，像是想要尽可能地捕捉她的笑容一般。他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的舌头，用舌尖轻轻地舔自己的嘴唇，随后又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有些心虚的样子并把脑袋往前伸。他看到，一辆快速行驶的摩托车突然从车的右后方冒出来，并迅速地从车的右侧超过去。这辆摩托车没有行驶到机动车道的中央位置，而是持续地紧贴车道的边缘线行驶，在几次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看到，那个摩托车司机的体型似乎很单薄，全身上下只有戴在头上的头盔算得上结实。

“对了，小薇。”

楚哲元再次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女儿的侧脸，露出带有几分关切的表情。

“我发现，你今天好像一直在看跟随钱总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啊？”

“啊？”

楚采薇再次突然愣住。这一次，她忍不住露出很吃惊的表情，随即露出同时夹杂着尴尬和羞涩的表情，险些把自己手中的手机掉到自己的膝盖上。她忍不住低下头，任由长发遮挡住自己的侧脸。

“没……没有啊……我可能只是偶尔……看过他一两眼吧……我没有总是看他啊……”

“这没什么的，闺女。”

楚哲元不紧不慢地抬起手，轻轻地向两侧摆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和蔼几分。

“你就算是真的觉得他挺不错的，也是很正常的。你钱叔叔在酒桌上已经说过，这个小伙子在他们公司里负责搞技术，也负责公司网站的日常维护和产品信息发布，有时候还会帮钱总处理他们公司里面其他的一些足够重要的事。他也是钱总在自己的公司里面最信任的人。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他应该是一个比较踏实、比较靠得住的人，也很可能确实是一个比较能干的人。”

楚采薇仍然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什么。她自然能够看出齐承光和另外两个年轻男人之间的不同之处，也就是在言谈举止和个人气质上的不同。以她的审美观来看，齐承光的相貌虽然算不上特别英俊，但也能够算得上是五官端正。而且，他的衣着打扮很整洁，也很得体，整个人第一眼便带给她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随后，在他回答每一个老板提出的问题的时候，他都回答得头头是道，整个人既显得思维清晰、也显得谈吐有条理。最重要的是，他确实能够带给她一种隐约能够吸引她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有点不太像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心动的感觉，而她自己目前又无法直接分辨清楚这种感觉的种类。这种感觉是她从未在她此前接触过的任何同龄男性身上感受到的，哪怕是曾经追求过她的人也没有。

“你肯定能看明白，”楚哲元继续说，“在这几个老板里面，从个人的财产和自己经营的公司规模来看，只有你戚叔叔能够和咱们家相比。另外几个老板其实都只是规模算不上大的中小企业老板。但是，他们都拥有和咱们家合作的能力，也能够给咱们家提供一定的价值。接下来，我们是要寻找真正的合作伙伴并和他们进行对等的合作的，而不是要施舍别人什么。这就意味着，所有拥有足够强的能力或者足够管用的资源的人，都是值得我们注意的，甚至可能是值得我们去主动拉拢的。”

“嗯嗯。我明白。”

楚采薇轻轻地点头，声音也很轻，像是突然被触碰到内心深处的某个隐秘位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