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
周五最后一节和声课的下课铃终于响起，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困住整个星期的枷锁。阮星尔几乎是在铃声落地的瞬间，就把摊在桌上的乐谱往帆布包里一塞——谱子的边角还卷着，是上周练琴时被琴键压出的痕迹。
她随手拉上拉链，高束的马尾随着动作甩了个漂亮的弧度，人已经踩着白色帆布鞋往教室外冲。 “林笙，我先走啦！”她的声音脆生生的，还带着点没藏住的雀跃，“今天要兑现承诺，请雪岭同学喝冰镇西瓜汽水，可不能迟到！”
林笙正坐在座位上，把白色耳机线一圈圈缠在手指上，闻言抬眼，冲她的背影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调侃：“重色轻友啊阮星尔？行吧，那给我带一瓶葡萄味的，必须是冰的！少一口凉气都不行！”
“收到！保证冰到你牙酸！”阮星尔的声音已经飘到了走廊尽头，帆布包上挂着的星星挂件晃来晃去，撞出细碎的声响，很快就消失在楼梯拐角。 她会这么急，全是因为几天前琴房停电的那个晚上。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场“蓄谋已久”的小卖部之约——她特意算好了和声课下课的时间，就怕去晚了，冷柜里的西瓜汽水被抢光。
傍晚六点半，江城的暑气还没完全退去。太阳把西边的天空染成了橘红色，空气里依旧带着股灼热的温度，连吹过的风都是暖的。小卖部门口已经排起了晚高峰的队伍，大多是刚下课的学生，手里攥着校园卡，踮着脚往店里望。 冷柜摆在小卖部最里面，“嗡嗡”地运转着，玻璃门上凝满了细密的水珠，顺着柜面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阮星尔站在队伍末尾，踮着脚往里张望，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一眼就捕捉到了那条灰色T恤的熟悉背影——季衔青正站在冰柜前，单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柜门的把手，慢慢往外滑开。
他身边站着的是罗子嘉，嘴里叼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塑料糖纸在嘴角晃来晃去：“诶，青哥，今天怎么亲自来买水？平时不都让我帮忙代劳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衔青没答，只是目光落在冷柜最里侧的一排汽水罐上，伸手去拿——那排全是西瓜味的，罐身上印着翠绿的西瓜图案，看着就透着清凉。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罐身，还没来得及握住，另一根带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也轻轻落了下来，刚好碰到他的指尖。 冰汽水的凉意顺着指尖传过来，激得两人同时往回收了手。
“雪岭同学！”阮星尔的声音先响起来，带着点惊喜的笑意，牙尖都露了出来，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好巧啊！我正来给你兑现承诺，今天我请客！” 罗子嘉一看这场景，立刻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冲季衔青挤了挤眼，语气里满是“我懂”的调侃：“原来是赴约啊，那我可不当这个电灯泡。”
说完，他晃悠着去收银台那边，拿起一包红烧牛肉泡面，还不忘回头冲阮星尔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冰柜前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里满是冷柜散发出的凉气，混着汽水的甜香，莫名多了点不一样的氛围。 阮星尔弯腰，从冷柜里拿出两瓶汽水，一瓶是西瓜味的，递给季衔青；另一瓶是葡萄味的，她自己抱着，解释道：“这瓶葡萄味的是给我朋友林笙带的，她说夏天喝汽水，只有葡萄味的才有灵魂，其他味道都差点意思。”
季衔青很轻地“嗯”了一声，目光却没落在汽水上，而是落在她的耳尖上——大概是刚才跑过来太急，她的耳尖泛着淡淡的粉红，像被夕阳染了色，连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拿着汽水，走到收银台排队。队伍不算短，前面还有三四个人。阮星尔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刚解锁，林笙的语音就发了过来。她把手机贴到耳边，按下播放键，林笙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星尔，要是小卖部人太多就先别排了，我听别人说，后门新开了个无人冰柜，不用排队，直接扫码就能拿！” 阮星尔听完，笑得眼睛都弯了，觉得林笙简直是“及时雨”。她顺手按下“转文字”，想回复林笙说知道了，结果手指一滑，不小心按到了“语音外放”。 林笙那大嗓门瞬间响彻整个小卖部，连前面排队的同学都回过头来：“记得让雪岭同学帮你拧瓶盖啊！这种时候就要制造机会，懂不懂！别浪费了这么好的独处时间！”
声音落下，空气瞬间安静了三秒钟。周围排队的同学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里都带着点好奇的打量，还有人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阮星尔：“……”她的脸瞬间红了，从耳尖一直红到脖子根，手里的手机都差点没拿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季衔青：“……”他也愣了一下，随即默默把手里的两瓶汽水换到左手上，右手伸到旁边的货架上，拿起一包薄荷糖，扔进购物篮里。没人注意到，他的耳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泛起一层淡红，连耳根都透着点热。
最终，两人还是没在小卖部排队，绕到了学校后门。无人冰柜就摆在后门的墙角，外壳是银白色的，灯光冷白，照亮了柜里整齐摆放的汽水和雪糕。冰柜上贴着二维码，旁边写着“扫码自取，自动扣款”，确实不用排队，方便得很。 阮星尔走到冰柜前，抱着葡萄味汽水，把手机往感应区一贴，等着“滴”的扣款声。可等了两秒，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有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余额不足，请更换支付方式。” 她愣住了，低头看了眼手机余额——果然，昨天买乐谱花了不少钱，剩下的钱刚好够买一瓶汽水，两瓶就不够了。她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正想跟季衔青说“我再换个方式付”，季衔青已经先一步拿出手机，屏幕亮着，对准了冰柜上的二维码。 “滴”的一声，扣款成功的提示音清晰地响起来。 “诶？”阮星尔赶紧抬头，有点急，“说好了今天我请你的，怎么让你付钱了？” “下次。”季衔青把那瓶西瓜汽水递给她，指尖在冰凉的瓶口停留了半秒钟，又很快收回去，语气很轻，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认真，“这次先欠着，等下次你再请我。”
阮星尔鼓了鼓腮帮子，有点不甘心，却也知道现在争不过他，只好小声嘟囔：“下次就下次，不过我可不会让你白付，下次我请你喝两瓶，算上利息，翻倍！” 季衔青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闹别扭的小松鼠，眼底悄悄掠过一丝笑意，只是没让她看见。 小卖部侧面有几级水泥台阶，被夕阳晒了一下午，还带着暖暖的温度。两人拿着汽水，走过去坐下。
阮星尔刚坐下，就看见罗子嘉端着一桶泡好的泡面，从旁边的小路走过来，泡面的香味飘了过来。 “青哥，我先回模型室了，老地方等你啊！”罗子嘉挥了挥手，脚步没停，还不忘冲阮星尔喊，“星尔，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泡面！” 阮星尔也冲他的背影喊：“子嘉学长，以后泡面记得多加个蛋！加蛋才好吃！” 季衔青坐在台阶的最上层，长腿曲起，膝盖上放着那包还没拆开的薄荷糖。
他伸手拿过阮星尔手里的西瓜汽水，指尖握住瓶盖，轻轻一拧——“咔哒”一声，瓶盖被拧开了。甜腻的西瓜香味混着碳酸气泡的声音冒出来，瞬间驱散了周围的热气。
阮星尔接过汽水，仰头就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汽水滑过喉咙，激得她轻轻眯起了眼睛，连眉毛都弯了。 季衔青垂眸，她刚才喝的时候，嘴唇被压出来的形状，很软，很可爱。他忽然想起停电那晚，她怕黑时攥紧自己袖口的样子，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却还是强装镇定，现在却像只放松的小太阳，放松身心地喝着汽水。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却带着难得的温柔：“慢点喝，别呛到了。” 阮星尔傻乎乎地笑了笑，点头说：“知道啦，我慢点喝。” 下一秒，她又想起刚才的“欠款”，眼睛一亮，笑得像个小太阳：“对了，刚才你付了钱，那这次就当我欠你的，下次我请你喝两瓶，利息翻倍！说到做到！” 季衔青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夕阳刚好落在他的睫毛上，金色的光把睫毛染成了浅棕色。他看着阮星尔抱着汽水瓶，小口小口地喝着，偶尔因为冰得牙酸而皱一下鼻子，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