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二年，元宵节的热闹余韵尚在街巷间袅袅萦绕，街上买卖铺户又如同被春风唤醒了繁花，陆陆续续开放开来。清晨时分，聚文斋那古朴的屋檐下，一串串冰溜子宛如晶莹剔透的琉璃笋般倒挂着。晨曦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金色光芒，恰好映射在这些冰棱之上，它们便穿着七彩霓裳闪耀在人们眼中。不远处几个身着破旧棉袄的孩童，手中紧紧握着冰溜子，嬉笑着追逐打闹。他们的小手早已冻得通红，却浑然不觉，清脆的笑声在清冷的空气里回荡，为这初春的早晨添上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陈砚缓缓推开房门，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屋内。目光所及之处，案几上竟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诉说着这几日无人问津的寂寥。他微微皱眉，随即转身点燃了炭火炉，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他专注的脸庞。正当他伸手准备擦拭案几上的灰尘时，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帘掀起处，一个身影裹挟着外面的寒气快步走了进来。他打过招呼后，便自报家门。
原来此人名叫宁发，乃是咸阳城西街馒头铺的掌柜。就在去年冬季，对面烧饼铺的掌柜白天禄，眼见他家馒头销量好，便也动了做馒头的心思。虽说白家做的馒头没有宁家馒头好，但胜在价格便宜，起初宁发并未太过在意。谁料想，刚过完年，初八那天，白天禄的馒头铺就开业了，而且馒头产量大增。这几日下来，宁发的馒头铺里，每日都有大量剩余，他心里着急。此前他曾两次来到聚文斋找陈砚，都因聚文斋没有开业而悻悻离去。
“陈先生，今天可算找到你了，你快帮我看看这事儿该如何是好？”宁发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无奈。
陈砚请宁发先坐下。这时，冯老秀才提着一陶壶热水走了进来，热气腾腾的水汽弥漫开来。陈砚给宁掌柜倒了一碗热水，自己也端起一碗，轻抿一口，而后坐在案几前，翻开他那本《推背图》册子，翻到空白的第十七页。他慢慢的研着墨，似乎在琢磨着宁掌柜的着遇。待墨汁浓稠适中，他蘸饱狼毫，开始在纸上挥毫泼墨。不多时，一幅栩栩如生的《禽斗争疆》图跃然纸上。
画中，院子里的柿子树下，一方石头碾子静静地立在一旁，旁边堆放着几根粗壮的原木。一只本地公鸡昂首挺胸，梗着脖子，鸡冠高耸，颈上羽毛根根炸开，尾部羽毛也高高翘起，宛如一位身披战甲的将军，正在准备迎接一场鏖战的到来。它的脚爪在泥地上轻轻刨动，发出低低的鸣叫，仿佛在宣告这片领地归它所有。而另一只外来的公鸡，身形与本地公鸡略有不同，腿又短又粗，显得敦实有力。它的脚爪踩在地上，脖子向前伸展，双眼紧紧盯着对方，羽毛也微微竖起，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一场激烈的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在画的空白之处，陈砚提笔写下四句诗：
飞禽犯境扰桑田，家鸡怒翅护尘烟。
交锋论定河为界，烽止疆宁草自芊。
这是他创的《推背图》第十七，禽斗定疆和。
宁发的目光紧紧盯着这幅画和诗句，眉头依旧紧锁：“陈先生，您再细细给我讲讲这诗，还有这两只鸡……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他能抢我的生意，难道我就只能被动防守吗？”
陈砚微笑着点了点头，指着画上的两只鸡解释道：“您瞧这本地鸡，怒翅炸羽，它是拼尽全力守护自己的地盘；那外来鸡伸颈欲冲，显然是觊觎他人的巢穴。这便是‘飞禽犯境扰桑田，家鸡怒翅护尘烟’——他跨界来抢夺您的馒头生意，您自然要奋起反击，这是人之常情。”
宁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交锋论定河为界’，是不是意味着必须要真刀真枪地争斗一番，才能确定各自的经营范围？”
陈砚再次蘸了蘸墨，在画旁轻轻点了点：“交锋是必然的。他能做您的馒头生意，您为何不能做他的烧饼？不过，这烧饼可得做出独特的风味。”
宁发接着说道：”那我和面的时候加些芝麻盐，烙制的时候掌握好火候，做到外酥里软，这样就能比他那干硬的烧饼多几分诱人的香气。”
陈砚回道：”这个就靠你自己了，不过这路就得这么走。”
宁发猛地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我这就回去支起鏊子，明天就开始卖葱油饼！”
陈砚又指了指最后一句诗，语气沉重地说：“但是‘烽止疆宁草自芊’，意思是说争斗到最后，总得有个圆满的结局。他卖他的烧饼，您卖您的馒头。不要把人逼得太紧，你让他有路走，你才能得安宁。”
宁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心中已然燃起了斗志。第二日，宁记馒头铺旁果然支起了烙饼的鏊子，随着温度升高，葱油的香气飘散开来，远远就能闻到。街坊们循着香味纷纷赶来，不仅买了葱油饼，还顺带买了不少馒头。白天禄见状，气得满脸通红，把烧饼炉子搬到门口，扯着嗓子大声吆喝，可他的烧饼又干又硬，哪比得上宁发的葱油饼酥软可口。没过几天，白天禄的烧饼剩下大半筐，馒头也因为顾客稀少，蒸得越来越小。
又过了几天，天还未亮，白天禄就堵在了宁发的铺子门口，眼睛布满血丝，红着眼说道：“宁掌柜，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宁发正忙着往鏊子上抹油，头也没抬，平静地说道：“白掌柜这话可就不对了。你能做我的馒头，我就不能做你的饼？依我看，你那馒头做的本就不好，可你偏要拿价格压我，那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我这饼，不过是婆娘的传统手艺，并没有刻意跟你抢烧饼的生意。”
白天禄愣住了，看着宁发熟练地烙饼，撒上新鲜的葱花，闻着那扑鼻的油香，忽然叹了口气：“罢了，我那馒头确实不如你的地道，烧饼也比不上你这葱油饼……要不，咱们各做各的生意，我还卖我的烧饼，你还卖你的馒头，你那葱油饼也继续卖，各凭本事吸引客人，如何？”
宁发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了看白天禄，咧嘴一笑：“早这样不就好了嘛！”
两日后，聚文斋内，陈砚继续在他那《推背图》的册子上画着 ，他在想着不要把这图画得太神秘，让普通人也能看懂使用，也会用这图去解释人生。去修改自己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