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浊浪初起与无声的屏障
苏沐是被婷姐急促的敲门声和几乎要刺破耳膜的铃声惊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外天光微亮，显然还没到平时起床去剧组的时间。昨晚那碗暖粥带来的幸福感还没完全消散，他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心里嘀咕着婷姐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门一开，婷姐几乎是挤了进来，反手迅速关上门，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焦急，眼底甚至带着血丝。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睡得着！”婷姐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像点了火的炮仗，“出事了！出大事了！”
苏沐的瞌睡瞬间被吓跑了一半：“怎么了婷姐？剧组出事了？”
“比剧组出事还麻烦！”婷姐把手机猛地塞到苏沐眼前，屏幕亮得刺眼，“你看！你看微博！就那个‘娱乐圈吃瓜V’！昨天晚上发的！”
苏沐困惑地接过手机，眯着眼看向屏幕。当看清那条微博内容和下面配着的、自己昨天望着顾凛方向笑的模糊照片时，他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娱乐圈吃瓜V】：啧，最近某大制作古装剧可是热闹哈~新人男三号背景不简单啊，这才进组几天，就把咱们高高在上的冰山影帝G老师给“融化”了？片场那是全程特殊关照，亲自指导，连休息间隙都“形影不离”说小话呢~[吃瓜][吃瓜] 附上图[模糊但能看出是苏沐笑着看向某个方向.jpg] 听说试镜的时候就是G老师力保下来的呢~这年头，有“能量”就是不一样啊~大家猜猜这位“能量小生”是谁？[狗头]
下面的评论已经炸锅了。
“卧槽？？G老师？？顾凛？？他不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吗？”
“新人男三？《浮屠》剧组的？苏沐？前几天官宣的那个？”
“这料劲爆啊！所以苏沐是靠着不可说的手段上位的？”
“怪不得能空降，原来抱上了最粗的大腿[呕吐]”
“心疼我凛哥，是不是被套路了？”
“楼上粉丝别洗了，说不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纯路人，这新人长得不错啊，难怪~”
“看图说话谁不会？一张模糊照片能说明什么？等实锤！”
“等实锤+1，但无风不起浪啊……”
“苏沐滚出《浮屠》！抵制资源咖！”
污言秽语、恶意揣测、不堪入目的联想……像无数根冰冷的针，透过屏幕狠狠扎进苏沐的眼睛，刺穿他昨晚所有的温暖和喜悦。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手指冰凉，甚至开始微微发抖。
“这……这不是真的！”他抬起头，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和惊慌，“我只是……只是那天一条过了很开心，看了顾老师一眼……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试镜是林导定的！顾老师只是……只是专业上指导了我几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即使他自己问心无愧，但这番说辞在那些绘声绘色的“爆料”和恶意引导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知道你不是！但我信没用啊！要网友信！要投资方信！要剧组信才行啊！”婷姐急得团团转，“这才一晚上，转发评论都快过万了！话题度还在飙升！明显是有人搞你！肯定是那个赵朋！昨天我就觉得他眼神不对！”
苏沐脑子里一片混乱，心脏咚咚咚地跳得厉害。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网络暴力的可怕和娱乐圈的腥风血雨。那些恶意的词语像跗骨之蛆，缠绕着他，让他窒息。
“怎么办……婷姐，现在怎么办？”他六神无主地抓住婷姐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公司公关部已经在紧急开会了，但咱们公司小，反应慢，手段也有限！”婷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你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剧组这边，我会去沟通解释。你今天拍戏状态绝对不能受影响！越是这样，越要演得好，用实力打他们的脸！”
就在这时，苏沐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提示音。他下意识地一看，心跳几乎骤停。
是顾凛。
GL：【看到了？】
简单三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沐的手指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回。承认看到了？然后呢？解释？道歉因为自己连累了他？还是问他该怎么办？
他还没想好，顾凛的第二条信息又进来了。
GL：【不用理会。专注拍戏。】
依旧是命令式的简短口吻，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能镇压慌乱的力量。
紧接着，第三条。
**GL：【剧组这边，我会处理。】
苏沐怔怔地看着那几行字，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说……他会处理？
“是顾影帝？”婷姐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说他会处理？太好了！有他这句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果然，没过多久，婷姐就接到剧组宣传负责人的电话，语气客气了很多，大致意思是说剧组相信各位演员的专业和品行，不希望被不实传闻影响拍摄，希望大家专注工作，剧组会密切关注舆情云云。这显然是得到了上面的指示，态度发生了微妙转变。
去片场的路上，苏沐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周围人的眼神。他能感觉到那些探究、议论、甚至鄙夷的目光如影随形。赵朋看到他，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个讽刺又得意的笑容。
苏沐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顾凛那句“不用理会。专注拍戏。”，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些委屈和愤怒压下去，挺直了脊背。
今天的戏份依旧不轻松。有一场需要吊威亚的武打戏。苏沐心里憋着一股劲，将所有情绪都投入到了表演中，动作完成得比平时更加拼命和精准，连武术指导都忍不住夸了他两句。
休息的时候，他独自坐在角落看剧本，尽量降低存在感。忽然，一杯温热的咖啡被递到了他面前。
苏沐抬头，意外地看到了顾凛的助理小陈。
“凛哥让给你的。”小陈小声说，眼神里带着同情和鼓励，“别在意网上那些瞎话，组里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凛哥最讨厌这种下作手段。”
苏沐接过咖啡，低声道谢：“谢谢陈哥……也，也替我谢谢顾老师。”
“客气啥。”小陈摆摆手，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跟你说，凛哥刚才直接让律师联系那个营销号了，要求删博道歉，不然就直接发律师函。还让团队盯着呢，关于你的明显黑通稿，发出去也很快会被压热度或者删除。你放心吧。”
苏沐愣住了。他没想到顾凛的行动这么快，这么干脆利落。他不仅口头安慰，更直接用实际行动为他筑起了一道屏障。
他下意识地寻找顾凛的身影。只见顾凛正和林导站在不远处说着什么，脸色依旧平淡，但林导不时点头，神情严肃。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顾凛谈话间隙，目光不经意地扫了过来，在他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没有任何表示，又自然地移开了。
但苏沐的心，却在那一眼之后，彻底安定了下来。
下午收工后，苏沐回到酒店，鼓起勇气再次点开微博。发现#苏沐能量# #顾凛苏沐# 等话题热度依然很高，但点进去，会发现排名靠前的微博多了很多理性分析和疑似粉丝的控评。
“一张模糊照片就按头恋情？现在造谣成本这么低了吗？”
“《浮屠》剧组官博都没说话，营销号跳什么跳？”
“看了苏沐之前的舞台和试镜片段，演技灵气是有的，凭什么说人家全靠关系？”
“顾凛欣赏有潜力的后辈不正常？某些人心里能不能阳光一点？”
“坐等官方消息，不传谣不信谣。”
虽然负面评论依然很多，但不再是毫无反抗能力的一边倒。而且，那个最初爆料的“娱乐圈吃瓜V”虽然没有删博道歉，但已经悄悄关闭了评论区，最新一条微博下的评论也充满了质疑和让他拿出实锤的声音。
显然，顾凛那边的施压和公关起了作用。
苏沐正看着，婷姐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兴奋：“解决了！暂时压下去了！顾影帝那边太给力了！直接法律手段震慑，加上一些渠道打招呼，大部分搅混水的都不敢明目张胆了！公司这边也会跟进发个严正声明！”
她喘了口气，看着苏沐，眼神复杂：“苏沐，这次真是……因祸得福？虽然被黑了一把，但顾影帝这态度……他这是明摆着要护着你了啊！”
苏沐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上那些依然存在却不再能轻易伤到他的恶评，心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是感激，是依赖，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悸动。
他知道，这场风波或许只是暂时平息，埋雷的赵朋还在剧组，暗处的眼睛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此刻，他不再像早上那样恐慌无助了。
因为有人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不用怕，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