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暗夜窥伺与冰山之诺
阳台上的空气，因苏沐那句带着醉意和哽咽的质问，骤然凝固。
顾凛深邃的眸光在月光下微微闪动，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难以察觉的涟漪。他没有立刻回答，那短暂的沉默对苏沐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的凌迟。
就在苏沐几乎要被那沉默带来的恐慌吞噬时，顾凛的视线却倏地越过了他的肩膀，锐利地射向阳台入口处的阴影！他眼神一厉，方才那片刻的复杂情绪被一种冰冷的警觉瞬间取代。
“谁在那里？”顾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穿透晚风，直刺向那片黑暗。
苏沐被他骤然变化的气势惊得酒醒了大半，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
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动了一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像是脚步慌乱间蹭到地面的细微摩擦声。
顾凛没有丝毫犹豫，长腿一迈，几乎是瞬间就挡在了苏沐身前，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的背影之后。这个保护性的动作快得惊人，完全是出于本能。
他朝着那片阴影走去，步伐沉稳却带着迫人的压力。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那片黑暗的前一秒，一个工作人员抱着一箱酒水从宴会厅侧门拐出来，似乎是要去后勤处，恰好经过了阳台入口。那人被顾凛吓了一跳，连忙恭敬地打招呼：“顾老师？”
阴影里，空无一物。仿佛刚才那声异响和那道冰冷的视线，都只是苏沐醉酒后的错觉和过度敏感的神经共同作用下的幻听幻视。
顾凛脚步顿住，目光如鹰隼般仔细扫过那个角落，甚至连旁边盆栽的叶片缝隙都没有放过。但那里确实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没事。”顾凛对那名工作人员淡淡颔首，神色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个瞬间散发出凌厉气势的人不是他。
工作人员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赶紧抱着箱子走开了。
阳台再次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已然不同。
苏沐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一半因为刚才未得到答案的质问，一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扰。他看着顾凛转过身，重新走向自己，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审视着他微微发白的脸。
“看来，有人不想让你我好过。”顾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他没有直接证据刚才一定有人偷拍，但在这个圈子里，这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往往比证据更先一步预警危险。
经此一打岔，苏沐方才那股借着酒劲问出心底话的勇气也泄了大半。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声音有些哑：“对不起，顾老师，我刚才喝多了……”
“他说的是屁话。”
顾凛突然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苏沐猛地抬起头，撞进顾凛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挣扎和复杂，只剩下一种沉静的、近乎绝对的笃定。
“赵朋说的，”顾凛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砸在苏沐的心尖上，“是屁话。”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晚风吹起他额前一丝不苟的碎发，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既遥远，又触手可及。
“我顾凛做事，从来只凭本心。”他凝视着苏沐，目光专注得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帮你，指导你，乃至刚才……失控，都是因为我愿意。”
他的话语直接得令人心惊，彻底撕开了之前所有暧昧的、欲盖弥彰的遮掩。
“戏散不散，剧组在不在，都不会改变这一点。”顾凛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一种郑重的承诺，尽管这承诺的形式如此特别，“你是我认可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这不是甜言蜜语，甚至算不上一句温情的情话。它带着顾凛特有的风格——冷硬、直接、近乎霸道。但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有力量，瞬间击碎了苏沐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一股巨大的、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苏沐的眼眶，让他视线瞬间模糊。他慌忙低下头，不想让顾凛看到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不是因为戏散了就不再看一眼。
而是……永远不会变。
顾凛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之下，暖流汹涌奔腾。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抬手去揉一揉那看起来柔软无比的头发，但最终，只是将手紧紧握成了拳，垂在身侧。
他知道，有些话点到即止。有些情绪，需要时间消化。
而现在，还有更现实的危机需要应对。
“赵朋不会善罢甘休。”顾凛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分析的模式，“刚才就算没人偷拍到什么，他既然敢当面威胁你，背后就一定还有动作。你杀青之后，离开剧组，更要万事小心。”
苏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抬起头，眼眶还红着，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许多：“我知道。我会小心的。”经历了这么多，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害怕和依赖的新人了。
顾凛看着他眼中重新亮起的光，心底微微一松，但担忧并未减少。“你的经纪人李婷能力不错，但资源和人脉有限。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纯黑色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私人电话号码，“打这个电话。”
苏沐接过那张触感极佳的名片，指尖仿佛被烫了一下。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电话号码，这是顾凛向他敞开的一扇后门，是一份沉甸甸的、无声的庇护。
“谢谢顾老师。”他将名片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某种力量。
“走吧，”顾凛移开目光，看向依旧喧闹的宴会厅，“该回去了。离席太久，更容易给人做文章的理由。”
他率先转身，走向那片灯火通明。
苏沐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名片，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前一后回到宴会厅，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但有心人或许能发现，那个总是阳光乐观却难免带着一丝新人怯意的苏沐，此刻的背脊挺得更加笔直，眼神里也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力量。
而那个永远冷峻疏离、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影帝，在偶尔目光扫过某个人时，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冰封，似乎融化得更彻底了些。
杀青宴终于在一片看似宾主尽欢的氛围中结束。
苏沐回到酒店房间，洗去一身酒气和疲惫，却毫无睡意。他拿出那张黑色名片，看了又看，然后郑重其事地将其收进了钱包最里层的夹缝里。
今夜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画面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顾凛的失控，冰冷的警告，温柔的关怀，还有阳台上那句斩钉截铁的“永远不会变”。
每一种情绪都如此极端，却又奇异地统一在那个叫做顾凛的男人身上。
他知道，有些东西真的不一样了。他和顾凛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已经牢牢牵上，再也无法割断。
同时，他也清晰地感知到，潜藏在暗处的危机并未解除。赵朋阴冷的眼神，黑暗中可能存在的窥伺，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种一半是糖霜一半是冰刃的感觉，让他心悸，却又莫名地感到一种踏实的兴奋。他终于不再是 passive 地承受这一切，他开始想要变得更强，足以站在那个人身边，甚至……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而非永远被庇护在身后。
而另一边，顾凛的房间。
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夜景，手中端着一杯冰水。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助理小陈刚刚发来的加密信息：
【凛哥，阳台附近监控死角，未发现明确偷拍者。但根据您描述的方位和时间点，排查到一个临时雇用的搬运工形迹可疑，已离职，正在追查下落。赵朋那边，他杀青后接触了一个专做八卦爆料的狗仔工作室。】
顾凛眼神冰寒，将杯中的冰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簇火。
风暴，果然要来了。
但他承诺过的话，从不收回。
无论是守护，还是……那份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却已汹涌澎湃的情感。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对着电话那头，声音冷沉如铁，“给我盯死赵朋，还有那个‘星野’工作室。我要知道他们每一步打算。”
“必要时，动用一切资源，提前摁死。”
电话那头恭敬应下。
挂断电话，顾凛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