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探秘与心墙

那条短信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苏沐的心脏，吐出信子，将名为“怀疑”的毒液注入其中。

白月光？
像谁？
星幕往事？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上。顾凛那句“我想抓住这份真实”带来的微暖，被顾母警告电话浇下的冰水彻底浸透后，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神秘短信冻结，裂开无数细缝。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回复追问，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猛地顿住。

不行。
这太可疑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在他最混乱脆弱的时候，发来这样一条明显意在挑拨离间的信息。对方是谁？目的何在？是赵星孙翔的残余势力不甘心失败？还是其他窥伺在旁、想趁火打劫的对家？甚至……可能与顾母有关？

苏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那个号码截图保存，然后删除了短信。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轻易落入别人的圈套。

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汲取养分，试图破土而出。

“星幕”……他记得这部电影。那是顾凛二十岁时主演的一部文艺片，导演是国际上享有盛誉但也以严苛和神秘著称的王导。电影在国外一个小众电影节上爆冷夺得最佳影片，顾凛也凭借片中一个极其复杂阴郁的角色，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有分量的国际影帝奖杯，一举奠定了他在电影界的地位。

然而，关于这部电影的拍摄过程，公开的资料却少得可怜。只知道拍摄条件极其艰苦，据说王导近乎偏执的追求几乎逼疯了整个剧组，而顾凛在拍完这部电影后，整整休息了一年没有接任何工作，甚至有传言说他一度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去国外静养了很久。

那段时间，是顾凛职业生涯乃至人生中的一个谜团，也是粉丝们津津乐道却又无法触及的禁区。

白月光……会是在那个时期出现的人吗？
自己……真的像某个人吗？

苏沐的心乱如麻。他试图回忆顾凛看他的眼神，那些欣赏、关照、乃至昨晚那句“追求”的宣言背后，到底藏着的是他苏沐本人，还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

苏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抬头，看到顾凛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似乎是去处理事情了，身上换回了剪裁考究的黑色大衣，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清明。

看到苏沐站在客厅中央，脸色似乎比早上更白了些，顾凛脚步微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怎么了？李婷那边沟通不顺利？”

“没、没有。”苏沐下意识地摇头，避开他的视线，“很顺利。谢谢顾老师安排。”

顾凛皱了皱眉，敏锐地察觉到苏沐态度的细微变化。早上的他，虽然慌乱不安，但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依旧带着依赖和不易察觉的悸动。而现在，那层依赖似乎被一层薄薄的疏离和戒备取代了。

是网上又有什么不好的言论？还是……？

他没有追问，只是脱下大衣挂好，语气平淡地换了个话题：“这几天你就住这里，需要什么跟小陈说。网络上的事情，冷处理就好，不必回应。”

“嗯。”苏沐低低地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他想问，想直接问出口——“顾老师，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我像某个人？”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敢。
他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如果那份他小心翼翼珍藏、为之悸动不已的“特殊对待”，真的只是源于一个替身的可笑剧本，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承受。

而且，以什么身份去问呢？一个被“追求中”却还没成功的人？未免太自作多情和可笑。

顾凛看着他这副欲言又止、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头蹙得更紧。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细腻的情绪问题，尤其是在对方明显不愿意开口的情况下。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空旷的公寓里，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最终还是顾凛先打破了沉默：“如果你觉得这里不方便，我也可以安排你去别的……”

“不用！”苏沐急忙打断他，声音有些突兀的尖锐，说完又觉得失态，放缓了声音，“这里很好……很安静。谢谢顾老师。”

顾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书房：“我处理点事情。”

书房门轻轻关上，将两人隔开。

苏沐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阵更深的空虚和失落。他慢吞吞地走回客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李婷发来的消息，叮嘱他别忘了转发公司官方账号发布的澄清声明。

他点开微博，找到了公司的官方声明。声明写得滴水不漏，坚决否认恋情，强调顾凛先生只是欣赏苏沐的才华和努力，处于“追求和了解阶段”，并严厉谴责了赵星孙翔的恶意陷害行为，表示已采取法律手段。评论区依旧热闹非凡，但控评迹象明显，支持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些。

他机械地点了转发，配上了一段官方口吻的文案：“清者自清，感谢关注，未来会用更多作品回报大家。”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无形的手操控着，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身不由己的事。

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搜索起与“星幕”相关的信息。

公开的信息确实很少。只有一些电影的海报、获奖的新闻通稿、以及寥寥几张顾凛当时参加电影节时青涩却已见冷峻轮廓的照片。

他鬼使神差地在一个小众的影视论坛里，输入了“星幕 顾凛 幕后”等关键词。

搜索结果大多也是些零碎的讨论和粉丝感慨。翻了好几页，就在他快要放弃时，一个年代久远、回复数并不多的帖子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八一八《星幕》那个被封杀的天才编剧&摄影师L】

L？
苏沐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点了进去。

发帖时间已经是七八年前，楼主自称是业内边缘人士，语焉不详地透露了一些模糊的信息。说《星幕》的成功除了王导和顾凛，还有一个神秘的幕后功臣L，据说年纪极轻，却同时担任了编剧和首席摄影，风格极其独特大胆，是电影灵魂人物之一。但因为某些原因（楼主暗示是得罪了大佬或者涉及敏感内容），在电影获奖后不久就彻底从圈内消失，所有相关信息都被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下面有零星的回复，有人表示听说过一点传闻，有人说L是个疯子也是个天才，还有人猜测L和顾凛在拍摄期间关系非常密切，甚至有过暧昧的传言，但都无从考证。

帖子很快就被其他话题淹没，再无人提及。

苏沐盯着屏幕上那个字母“L”，心脏狂跳起来。

天才编剧&摄影师？
拍摄期间关系密切？甚至暧昧？
彻底消失？

这会是顾凛的“白月光”吗？那个他可能念念不忘的人？而自己……在表演上的那点“灵性”和“真实”，难道是因为无意中触碰了与那个L相似的领域？

巨大的荒谬感和刺痛感席卷了他。他想起试镜时顾凛看他的眼神，想起剧组里顾凛对他表演的每一次指点，想起那句“像我刚入行时，差点被磨掉的样子”……

原来……可能都不是因为他苏沐本身。

他猛地关掉手机屏幕，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一种无力又悲哀的情绪攫住了他。他仿佛看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努力表演，以为吸引了唯一的观众，却可能只是因为他身上穿着别人曾经穿过的戏服。

傍晚时分，小陈送来了晚餐，是清淡的粤菜。顾凛和他一起沉默地吃了饭。期间，顾凛的手机响了几次，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都直接按掉或者简短地回复“在忙”，语气冷淡。

苏沐注意到，其中有一个来电，屏幕闪烁的名字是“母亲”。顾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划掉了接听，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和冰冷。

这细微的发现，让苏沐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至少，在对待家庭压力方面，顾凛似乎并不是完全顺从的。但他很快又唾弃自己这点可悲的安慰——这并不能证明任何关于“白月光”的事情。

饭后，顾凛没有立刻回书房，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拿起一本剧本看了起来。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安静得如同一幅油画。

苏沐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顾凛。

他似乎……真的很疲惫。看着剧本，但眼神偶尔会放空，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

是因为处理这次的风波？还是因为……别的？

那个“L”的身影，像幽灵一样在苏沐脑海里盘旋。

忽然，顾凛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发信人的备注是【林哲】。

【林哲：凛哥，星幕的修复版内部试映会定在下周二晚上，王导那边问你能不能来？他说……他很想你，有些事也想当面和你聊聊。】

星幕！
修复版试映会！
王导！

苏沐的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低下头，假装在看手机，耳朵却竖了起来，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顾凛拿起手机，看着那条信息，沉默了很长时间。苏沐甚至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压变得愈发低沉。

许久，他才动了动手指，回复了过去。
苏沐几乎能猜到他会回复什么——大概率是拒绝。他那样排斥过去的人，怎么会愿意参加这种揭开伤疤的活动？

然而，他听到顾凛低沉的声音响起，不是打字，而是直接用了语音回复，语气平静无波：

“时间地点发我。我会到。”

苏沐愕然地抬起头，恰好对上顾凛看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深邃如同寒潭，似乎早已将他的坐立不安和那点窥探尽收眼底。顾凛看着他，语气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下周二晚上，有个老电影的试映会。王导的电影，《星幕》。你想一起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