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饰心中的波动,苏沐瑶继续赞美绞胎香囊:“绞胎纹理虽是人有意为之,却也要达到巧夺天工的效果,如果我没猜错,像两条鲤鱼一样的金斑是烧制过程中出其不意的效果。”
“我有意放入一滴桂花汁,因为桂花汁的颜色太像我第一次见到苏姑娘时落在你身上的光晕。加入桂花汁时我并不确定烧制成功后会是什么样,没想到它却形成双鲤戏水,说明连窑神都觉得你我乃天作之合。”
苏沐瑶赶快又说:“有芦苇的香气,不知裴大哥是如何将香气融入绞胎香囊?”
“阴火养纹时,我特意添了芦苇枝,烟味里混着淡淡的草香,被它吸收而去,自然就有了。”
裴公子终于不再表情达意,苏沐瑶轻松许多:“裴大哥真是有心,要是所有制瓷的工匠都能有你这般心思,不怕耀州窑不会兴盛。”
“我只是对你用心而已。”
裴少棠又一次表露心意,苏沐瑶犹豫要不要收下此物。很快她认为自己的犹豫实在可笑,都要嫁给他,还犹豫个什么劲儿。
“既然裴大哥将此物送我,我便收下。”
裴少棠忍不住去触摸苏姑娘捧着绞胎香囊的手,那一刻,他的心随之悸动。
苏沐瑶这才明白为何裴公子不在摊位旁送她绞胎香囊,而是选择在清风茶楼的雅间里。
她迅速抽回手,尴尬地说:“这么贵重的瓷器还是快些装起来,省得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坏了岂不太可惜?”
裴少棠还沉浸在体会内心的悸动中,忍不住说:“沐瑶,我想抱……抱抱你……”
苏沐瑶刚将绞胎香囊装好,听到裴公子的要求,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快撤!”
“摊位上忙,我需快些回去,东西带走,茶就不喝了,回见。”
苏沐瑶抱着锦盒快步往雅间外走,到门口碰见伙计端着茶水往里进,她顾不上理会,迅速闪身而出。
小二将茶水摆上,不敢说话,也退了出去。
裴少棠并不生气,他以为苏姑娘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不过是害羞而已,迟早他会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将刚刚触摸到苏姑娘肌肤的那只手放在鼻前仔细嗅着,仿佛能闻到她手上的淡淡香气,他闭上眼想象着苏姑娘依偎在他怀里的情景……
清风茶楼外,苏沐瑶平复了一下心情,自语道:“刚才裴大哥的要求实在过分,多亏我跑得快。”
她边走边想,若是顾公子向她提出同样的要求,恐怕她不会如此惊慌,心中反而会窃喜。
她不由自主感伤起来,在耀州遇见萧景翊后的几日,本以为将顾公子放下,可要与他人定亲,顾公子的身影再次频繁出现,看来她还未真正将他放下。
也不知他在京城做些什么,他与喜欢的姑娘订亲,她苏沐瑶也要订亲,往后大家天各一方,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苏沐瑶轻叹一声,抬眸望着热闹的陶韵巷,人来人往,喧嚣中却难掩心底的落寞,她缓缓迈步,向苏家的摊位走去。
走着走着,想到父兄被流放之事,心中更是沉重,何时才能找到陷害苏家之人?
此刻的苏沐瑶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不知从何处着手寻找陷害父兄之人。
若有人能助她一臂之力,或许可早日洗脱父兄的罪名。
她第一个想到裴家,也许裴家可以帮她。只要她与裴公子的亲事一定,嫁到裴家是必然之事。
裴家能接替苏家烧制贡瓷,肯定认识朝中的达官贵人,就像苏家之所以能得到烧制贡瓷的机会,除了刻花的技艺外,便是得力于外祖父崇文侯的帮助。
在汴京时,她想过求外祖父帮着查一查父兄之事,却未曾开口。
外祖父年事已高,又不问朝政,在林家都难以保护她和母亲,恐也不愿过问苏家的事,他能帮着将父兄被流放的期限定下已然不错,尽管是漫长的十年。
或许可以借助裴家的关系找到线索,如果说之前她是为了让母亲高兴才答应这门亲事,那么现在则多了一条同意这门亲事的理由。
裴少棠待她不错,还精心做了一款绞胎香囊相送,甚至答应她婚后可以继续经营苏家窑场,应该也乐意帮苏家查明真相。
苏沐瑶决定,改日再见裴公子,定要向他表明心中所想,试探其态度如何。若他满口应下,证明母亲没有为她选错人;若他犹豫不决,或是一口回绝,只能等嫁入裴家后亲自求裴老爷帮忙。
苏沐瑶如此想着,不知不觉走到苏家的摊位旁。
此时,摊位上没有顾客驻足,黄若晴闲来无事,见沐瑶怀里抱着一个锦盒,她猜一定是裴少棠送的礼物,上前从沐瑶怀中取了。
“让我瞧瞧他送你什么好东西。”
苏沐瑶并未理会,坐到摊位后面的凳子上继续想心事。
黄若晴则打开锦盒,只见一款精致的绞胎香囊躺在其中,香气袭人,工艺细腻,不禁赞叹:“真是巧夺天工,裴公子果然有心。”
见沐瑶不言语,黄若晴将锦盒盖好,放在摊位上,坐到沐瑶身边。
“难道裴少棠欺负你了?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苏沐瑶这才缓缓开口:“若晴姐姐,我总觉得我爹和哥哥是被人陷害……”
“什么觉得?肯定是!”
“你也这么认为?”
“当然,苏伯父和明朗哥的人品我最清楚,他们绝不会将残次品放在贡瓷里,再说烧制贡瓷的机会得来不易,他们哪敢?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是被诬陷,只是不知道诬陷的人是谁而已。”
“黄伯伯也这么认为?”
“我爹的脑子哪有我聪明?再说他唯命是从,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从来不敢怀疑。”
黄伯伯的态度令苏沐瑶变得犹豫:“该不会是我爹和哥哥一时疏忽?”
“绝对不会!”
若晴姐姐的坚定又让苏沐瑶再次肯定了她的想法:“我想查出陷害苏家的人。”
“肯定要查,要是查出此人,我一定要扇他几记耳光。”
“恐怕陷害苏家的人不简单,我一个弱女子该从何查起?”
黄若晴也瞬间泄了气,还是建议道:“不如求你外祖父帮忙,他毕竟是文襄侯。”
苏沐瑶摇摇头:“他若能帮早帮了。”
“一位侯爷都无法,说明此人很厉害,该不会是皇家人?”
黄若晴的话让苏沐瑶心中一震,若真是皇家人,恐怕想让父兄快些从儋州回来没那么容易。
她还是坚定地说:“无论他是谁,我也要将此人找出来,问一问他,为何要陷害苏家?然后到汴京跪在皇宫外,求官家帮苏家平冤。”
黄若晴问道:“你可想好如何查起?”
苏沐瑶照实说出心里的想法:“我想请裴家帮忙。”
“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烧制贡瓷的机会能落到裴家,裴老爷肯定在京城认识达官显贵,等裴家去京城送贡瓷时,托人打听打听,说不定什么都清楚了。我本还有些不赞成你跟裴少棠订亲,如此想来,你嫁到裴家也有好处。”
苏沐瑶从未与黄若晴聊起苏裴两家订亲之事,今日听她如此说,不由问道:“若晴姐姐为何不赞成两家订亲?”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裴老爷纳了一个小妾,跟他儿子年纪相仿,你嫁过去怎么面对?”
没有听到是因裴老爷人品欠佳,或是性格乖张等原因,苏沐瑶松口气:“对我来讲只要能继续打理苏家窑场,查出陷害苏家之人,其他都不重要。”
“嫁给裴少棠这两样都能满足?”
“目前看来是这样。”
“好吧,那我支持你嫁给他。”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也卖出去几款瓷器。眼看着太阳落山,张傻子前来将剩下的瓷器用马车拉回窑场,楚儿也跟着前来接两位姑娘回家。
黄若晴一回到苏宅跑去后厨帮忙,苏沐瑶则带着目的来到母亲的屋中。
林婉茹手中拿着礼单边笑边浏览,见女儿进来,招呼道:“你可回来了,快来瞧瞧裴家送来的礼单,上面罗列的全是订婚那日送的聘礼,从数量判断,裴家甚是重视我女儿,呵呵……”
母亲难得如此开心,苏沐瑶自然不愿惹母亲不高兴。她上前接过礼单,大略浏览一遍,的确不少。
她将礼单放在桌上,坐在母亲身边。
“娘,您可舍得将女儿嫁出去?”
“自然舍不得,可又必须舍,否则将你耽搁成老姑娘,别人会笑话我。”
“我想多陪陪娘,请期那日,能不能给裴家说说,将婚期往后延些时日?”
“难道你已知婚期?”
苏沐瑶点点头:“今日遇见裴大哥,向他打听的。”
林婉茹继续笑道:“呵呵……裴家也够着急的,不仅将纳吉纳征放在一起,还未到请期之日,竟然都定下来,呵呵……足以证明我家沐瑶优秀,裴家急着将你娶进门。不知裴家定的是哪日?”
“明年三月初三。”
林婉茹收起笑容:“还有一年时间,看来裴家也没多着急,白让娘高兴一回。请期那日,我会让裴家将婚期提前些,最好放在今年的中秋。”
如此看来想要说通母亲拖延婚期已不可能,苏沐瑶故意埋怨道:“女儿不过是想多陪娘些日子,可娘竟然希望女儿早些嫁人?看来在娘的心中,女儿不过是个累赘。”
林婉茹自知失言,赶快解释道:“你误会娘,既如此,娘不会让裴家将婚期提前,一年时间够久的,你也别想着往后拖延。”
苏沐瑶强调道:“今年早过了三月初三,根本不到一年。”
林婉茹坚持道:“差不多,反正你别再想着婚期延后之事,姑娘家早些嫁人,人生的正事也好早些开始。”
苏沐瑶不再继续要求,她怕母亲会不开心,苏家已经够倒霉的,能让母亲高兴的事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