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直播风暴与心之回响
苏沐的决定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顾凛的核心团队内部激起千层浪。
线上会议那头，李萱和张律师几乎同时出声反对，语气焦急。
“苏先生，请您务必三思！”李萱语速极快，“直播变数太大！我们现在无法预判赵星那边会不会有后续动作，万一在直播过程中他们放出更多伪造证据，或者引导水军刷屏提问，很容易让您陷入被动，甚至情绪失控！一旦说错一句话，就是万劫不复！”
“李总监说得对！”张律师补充道，“法律和技术层面，我们有信心在事后锤死音频伪造。现在最稳妥的方式是保持沉默，用准备好的硬证据一波接一波反击，而不是亲自下场打这种无准备的仗！”
就连一旁沉默的阿诚，也投来不赞同的目光，低声道：“苏先生，顾先生交代过，一切以您的安全为重。”他的潜台词是：风险太高，不值得。
苏沐站在书房中央，感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和担忧。他知道他们是专业的，他们的建议是基于最理性的风险评估。但是，有些仗，不能只讲理性。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屏幕上两位焦急的负责人，又看向阿诚，最终落在书桌那张合影上。顾凛将信任交给他，不是让他墨守成规的。
“李总监，张律师，阿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也感谢你们的专业建议。但是，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场法律战或公关战，更是一场舆论战，一场人心战。”
他走到电脑前，指着那段仍在疯狂传播的伪造音频：“对方为什么选择用这种低劣但煽动性极强的剪辑手段？因为他们深知，很多时候，情绪传播的速度远快于真相。等我们按部就班地准备好所有技术报告和法律文件，顾凛‘冷血渣男’和我‘谄媚小人’的形象可能已经在公众心里根深蒂固了。届时即便我们赢了官司，也输了人心和口碑。”
“那直播的风险……”李萱依旧担忧。
“风险我知道。”苏沐打断她，眼神锐利，“所以，我们不是去打无准备之仗。李总监，请你立刻做两件事：第一，让技术团队以最快速度，将这段伪造音频最明显的几处剪辑破绽（比如音轨断层、背景音突变、语气不连贯处）做成最直观的、哪怕不懂技术也能看懂的动态对比图或短视频！第二，联系绝对可靠的平台方，确保直播信号稳定，并启动最严格的实时过滤机制，屏蔽明显的水军刷屏和恶意提问！”
李萱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苏沐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已经有了清晰的执行思路。“动态对比图……我明白了！这比干巴巴的技术报告更有冲击力！我马上安排！”
苏沐又看向张律师：“张律师，您这边，除了原定计划，请立刻准备一份简短的、措辞严厉的声明，针对此段音频的伪造和传播行为，强调我们已经取证并报警，保留追究一切法律责任的权利。在直播开始时或必要时，我会需要它。”
“好的，苏先生！”张律师也被苏沐的快速决策和条理清晰所感染，立刻应下。
“阿诚，”苏沐最后看向保镖，“帮我检查一下设备，确保万无一失。另外，守住门口，在我直播结束前，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阿诚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迅速行动起来。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团队像精密的仪器，在苏沐这个突然出现的“临时指挥官”的调度下，高效地重新运转起来。
苏沐坐回顾凛的位置，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平复擂鼓般的心跳。他不是不害怕，但他更害怕辜负顾凛的信任，更害怕看到顾凛被那样污蔑而无能为力。
十五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
书房被简单调整了光线，背景是一排书架，显得沉稳而可靠。苏沐换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神色冷静，眼神清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平静。
李萱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苏先生，三家平台直播通道均已开启，技术保障就位，动态对比视频已生成。张律师的声明稿已发到您手边的平板电脑上。舆情监测小组实时待命。”
苏沐看了一眼屏幕上飞速跳动的观看人数——几乎是开播的瞬间就突破了百万，并且还在疯狂增长。弹幕密密麻麻，有粉丝的鼓励，有路人的好奇，但更多是黑粉和水军不堪入目的辱骂和带节奏的提问。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平静甚至略带一丝疲惫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苏沐。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和大家见面。”
他的开场白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委屈哭诉，这让一部分躁动的弹幕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知道，现在网络上关于我和顾凛先生，以及已故林曦前辈的传闻非常多，也非常……难听。”苏沐的语气很稳，目光坦诚地直视镜头，“特别是刚刚出现的那段所谓‘私下谈话音频’。”
他顿了一下，看着屏幕上瞬间激增的、大多是在骂他“绿茶”、“蹭热度”、“洗白”的弹幕，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面色依旧不变。
“关于这段音频，我的团队和技术专家正在加紧进行最终的权威鉴定，完整的报告很快就会公布。”他没有直接说伪造，而是留有余地，“但是，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看到很多朋友因为这段音频的内容感到愤怒和失望。我想，或许可以先和大家分享一点技术团队刚刚做出来的、非常初步的发现。”
说着，他操作了一下电脑，将李萱团队刚刚赶制出来的动态对比视频投放到直播画面中。
视频用最直观的方式，将伪造音频里几处明显的剪辑点标注出来，并列播放了原始环境音（如果有）或语气连贯的正常对话片段作为对比。甚至有一处，明显能听到“咔”的轻微剪辑音效被放大标注出来。
“这里，语气明显断层，背景音有跳跃。”
“这里，两个完全不同时间点说的话被拼接到了一起。”
“还有这里……”
苏沐配合着视频，用冷静而清晰的语气简单解释，没有过多专业术语，却足以让绝大多数普通人一眼看出问题所在。
弹幕的风向开始悄悄变化。
【卧槽……这么明显的剪辑？】
【这拼接痕迹……当我聋吗？】
【等等，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问题……】
【水军滚啊！听苏沐说完！】
【技术锤？有点意思了。】
“我知道，仅凭这个简单的对比，可能还无法让所有人信服。”苏沐关掉视频，再次看向镜头，眼神变得无比认真，“但我希望大家能给我，也给顾凛先生一点时间，等待最终的科学鉴定结果。而不是急于根据一段来源不明、处理痕迹明显的音频，就给一个人定罪。”
说到这里，他话锋突然一转，语气沉了下来：“至于发布这段音频的人，及其背后指使者的目的，我想，或许和今天另一件关于‘巨额资金异常’的事情有关。我的律师团队已经正式报警，相关的证据和报案回执，稍后也会通过官方渠道公布。”
他巧妙地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引导人们去思考背后的阴谋。
弹幕立刻又炸了。
【巨额资金？什么意思？】
【是指赵星那个吗？我刚吃到瓜！】
【卧槽连环瓜？所以音频是为了掩盖资金问题？】
【信息量好大！】
就在这时，直播弹幕里突然被一大批新的水军账号刷屏，内容极其一致：【避重就轻！就算音频是假的，顾凛对林曦冷漠是不是真的？】【苏沐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顾凛对林曦到底怎么样？】【心虚了吧！不敢提林曦！】
节奏被带得飞起。
线上会议里的李萱立刻提醒：“苏先生，水军集中发力了，在逼问林曦的事情！”
这是预料之中的。苏沐眼神一凛，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回避，就是心虚。正面回应，却极易落入陷阱。
他沉默了几秒钟，看着那些恶毒的刷屏，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愤怒，最终化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坚定。
他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低沉了一些，却更加清晰，仿佛每个字都落在观众的心上：
“我知道，很多人想知道顾凛先生对林曦前辈的态度。”
刷屏的水军瞬间慢了下来，似乎都在等待他的回答。所有观看直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无法，也没有资格代表顾先生去阐述他的内心和过往。”苏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逝者已矣，任何的揣测和消费，都是对亡者的不尊重。”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微微侧身，从书桌的抽屉里——那是顾凛平时放一些私人物品的地方——拿出了一个保存得很好的、略显陈旧的皮质笔记本。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但是，”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镜头，仿佛看向很远的地方，“我想，或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让大家稍微了解一下……顾凛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轻轻翻开笔记本的某一页，镜头适时推近（当然，关键信息会打码）。
那似乎是一页日记，或者随笔，字迹凌厉而熟悉，是顾凛的笔迹。上面写的并非什么风花雪月，而是一些看似零散的、关于表演方法的思考和感悟。但在页面下方空白处，却反复地、用力地写着一句话：
【“戏散了，人走了，只剩我还在原地。对不起，没能拉住你。”】
字迹深浅不一，似乎是在不同时间写下的，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挣扎。
苏沐没有念出这句话，他只是让镜头停留了几秒，足够让人看清那熟悉的笔迹和那句锥心的话。
然后，他合上了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他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却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深切的哀伤和无比的坚定。
“这就是我能给出的，关于‘态度’的回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顾凛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时间会证明，作品会证明，而不是靠一段恶意剪辑的音频来定义！”
“至于我和顾先生的关系，”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清亮而坦诚，“我们确实彼此欣赏，是很好的工作伙伴和朋友。其他的，我不想多言。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保留一点真诚和隐私，或许是对彼此最大的保护。”
他没有承认恋情，但也没有否认。那句“很好的工作伙伴和朋友”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无比微妙，既安抚了部分粉丝，又留下无限想象空间，更重要的是，将焦点从恋情本身拉回到了“真诚”和“保护”上。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过几秒的停滞之后，彻底爆炸了！
【那笔记本……是顾凛的字！我认得！】
【“没能拉住你”……我哭了，谁再说顾凛冷血！】
【苏沐好刚！也好温柔！他保护了顾凛，也尊重了林曦！】
【这才是面对谣言该有的态度！不卖惨，甩证据，讲道理，还有情义！】
【水军滚开！我相信他们！】
【黑子脸疼吗？！】
线上会议里，李萱激动的声音传来：“苏先生！舆情风向开始大幅逆转！支持你们的声浪起来了！技术对比和那句笔记的话，效果太好了！”
苏沐微微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知道，最危险的一关，暂时过去了。
然而，就在直播即将结束，所有人都以为风暴暂歇时。
苏沐看着屏幕上依旧不断滚动的问题，其中一个被多次提及的问题吸引了他的注意：【苏沐，你说报警查资金，那是不是说明林曦的死真的和赵星有关？你们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苏沐的目光骤然变得深邃。
他对着镜头，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关于林曦前辈的事情，我相信法律和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有些真相，或许被尘埃掩埋了太久，但并不意味着它会永远沉默。”
“我也相信，所有试图利用逝者来达到卑劣目的的人，最终……都会付出代价。”
他的话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惊雷，炸响在无数人的耳畔。
直播信号戛然而止。
屏幕变黑。
只留下无数被最终这几句话引爆的猜测和震惊！
苏沐坐在椅子上，脱力般地靠进椅背，心脏仍在狂跳。
他知道，他刚才最后的那几句话，可能意味着……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不仅回应了当下的危机，更扔下了一个关于过去的重磅炸弹，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引向了林曦死亡的疑云。
赵星，你准备好接招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