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将整个空间照得无处遁形。陈凡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手腕上的手铐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环顾四周，墙上镶嵌着单向玻璃，角落里摄像头的红灯闪烁，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蒙蒙拿着一叠文件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年轻的记录员。她今天穿着整齐的警服，肩章上的银色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姓名，年龄，职业。”张蒙蒙在对面坐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陈凡微微前倾，手铐链条轻轻晃动：“张警官，我们昨天才相过亲，今天就这么生分了？”

　　记录员的手顿了顿，惊讶地抬头看向张蒙蒙。张蒙蒙面不改色，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陈凡，22岁，无业。对吧？”

　　“准确地说，是待业青年。”陈凡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毕竟找工作也需要时间，不是吗？”

　　张蒙蒙打开文件夹，推过去一张打印出来的网络日志：“解释一下，为什么警局内部网络的IP地址会出现在工业区控制系统的访问记录里？”

　　陈凡扫了一眼文件，轻轻挑眉：“这个问题很有趣。但张警官是否想过，为什么警局的IP会这么容易被外部调用？按理说，警用网络的防火墙应该是最高级别的。”

　　记录员停下打字，看向张蒙蒙。张蒙蒙的眼神锐利起来：“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而我正在帮你找出更关键的问题。”陈凡身体前倾，手铐与桌面再次碰撞出声响，“那个IP地址确实来自警局内部，但它的物理位置却在工业区。这意味着什么？”

　　审讯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记录员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

　　张蒙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继续说。”

　　“有两种可能。”陈凡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要么是警局的网络被黑客入侵，要么……”

　　他故意停顿，观察着张蒙蒙的反应。她的眉头已经微微皱起，显然已经想到了什么。

　　“要么什么？”她追问。

　　“要么警局有内鬼。”陈凡轻轻吐出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

　　记录员倒吸一口凉气，打字的手停了下来。张蒙蒙一个眼神扫过去，记录员立即继续工作，但节奏明显慢了许多。

　　“你知道你在指控什么吗？”张蒙蒙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陈凡笑了笑：“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毕竟，能够如此精准地调用警局IP，还能避开所有安全警报，这不是普通黑客能做到的。”

　　他稍稍调整坐姿，手铐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让我们回到案件本身。昨天的爆炸案，表面上看是针对金库的抢劫，但实际上呢？”

　　张蒙蒙没有回答，但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陈凡的眼睛。

　　“控制室的倒计时装置，应急协议的设置，还有那些恰到好处的调虎离山……”陈凡缓缓说道，“这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演出。”

　　他忽然直视张蒙蒙的眼睛：“而观众，就是你们警方。”

　　记录员的键盘声又一次停了下来。张蒙蒙这次没有催促，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陈凡身上。

　　“你想说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陈凡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得像在打拍子：“爆炸案发生时，警方的反应速度比平时快了足足十分钟。为什么？”

　　张蒙蒙愣住了：“那是因为我们接到了匿名报警……”

　　“匿名报警。”陈凡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然后警方就精准地直奔金库，完全忽略了控制室的存在。直到我提醒你之前，你们甚至没注意到那个要命的倒计时。”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记录员已经完全停止打字，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

　　张蒙蒙深吸一口气，对记录员说：“暂停记录，你先出去。”

　　年轻记录员如蒙大赦，迅速收拾东西离开。门关上的那一刻，审讯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继续。”张蒙蒙的声音低沉。

　　陈凡看了眼墙角仍在工作的摄像头：“那个匿名电话，来自警局内部吧？”

　　张蒙蒙的瞳孔微微收缩，虽然很快恢复平静，但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足够。

　　“看来我猜对了。”陈凡向后靠坐在椅子上，“有人故意引导警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却又巧妙地让你们忽略最关键的部分。这不是很有趣吗？”

　　张蒙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文件夹上摩挲，这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陈凡注意到了，但没有点破。

　　“让我们看看监控录像吧。”陈凡忽然提议，“工业区的监控，还有警局内部的监控。”

　　张蒙蒙沉默片刻，起身走到门口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一名技术人员拿着笔记本电脑进来，接上了审讯室的显示屏。

　　监控画面开始播放，显示出工业区各个角落的前后对比。陈凡忽然抬手：“停！”

　　画面定格在一个走廊的监控画面上。

　　“放大左下角的时间戳。”陈凡指示道。

　　技术人员照做，然后将图像放大。时间显示是爆炸发生前半小时。

　　“这里。”陈凡的手指指向画面边缘一个模糊的人影，“这个人在三分钟内经过了三个不同区域的摄像头，但每个画面中都背对镜头，且故意走在监控死角。”

　　张蒙蒙凑近细看，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继续播放。”

　　随着视频推进，更多细节浮现出来。那个神秘人影似乎对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了如指掌，总能巧妙地避开正面拍摄。在某个画面中，他抬手调整耳机的动作让袖口微微拉起，露出手腕上的一块黑色手表。

　　“暂停！”张蒙蒙突然喊道，“放大那块手表。”

　　技术人员操作着电脑，图像逐渐清晰。那是一块智能手表，表带上有个不起眼的标志——一个盾牌形状的图案，中间有个字母“J”。

　　张蒙蒙的呼吸明显一滞。这个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陈凡的眼睛。

　　“你认识这个标志？”他轻声问。

　　张蒙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技术人员说：“把警局昨天的监控调出来，时间设定在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

　　技术人员迅速操作，屏幕上分出两个窗口，一边是工业区的监控，另一边开始播放警局内部的监控录像。

　　“加快速度，重点查看技术科和网络控制中心附近的摄像头。”张蒙蒙指示道。

　　视频快速播放，人影在走廊间穿梭。突然，张蒙蒙喊停：“这里！”

　　画面上显示的是警局网络控制中心的门口，一个穿着警服的身影正刷卡进入。虽然画面中的警员戴着口罩，但抬手刷门的瞬间，袖口微微拉起，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块黑色手表，表带上的盾形标志隐约可见。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

　　陈凡轻轻开口：“看来，我们的内鬼朋友很忙啊。既要提前在工业区布置现场，又要准时回警局接匿名报警电话。”

　　张蒙蒙的脸色变得苍白，她迅速操作电脑，调出访问记录：“昨天下午三点左右，确实有一个来自网络控制中心的对外访问记录，IP地址指向工业区控制系统。”

　　她忽然想起什么，快速翻阅带来的文件，抽出一张打印纸：“这是技术科报备的设备外借记录，昨天没有任何设备被带出警局。”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有意思的是，”陈凡打破沉默，“这位内鬼先生明明可以完全隐藏行踪，却故意在监控下露出手表标志。你说，这是为什么？”

　　张蒙蒙没有回答，但她的手指已经攥紧了文件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陈凡继续缓缓说道：“只有一个解释——他不仅在执行任务，还在向某人传递信息。或者说，他在故意留下线索。”

　　他忽然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极低：“也许，这场戏不只是演给警方看的。”

　　张蒙蒙猛地抬头：“你是说……”

　　“调虎离山的目标可能不只是金库。”陈凡的目光变得深邃，“也许警方内部，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一名警员探进头来：“张队，局长让你立刻去他办公室一趟。”

　　张蒙蒙深吸一口气，对陈凡说：“我们稍后继续。”

　　她起身整理警服，在离开前忽然回头：“你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陈凡晃了晃被铐住的双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也许因为我也是个待业青年，有时间观察那些忙碌的人容易忽略的东西。”

　　门在身后关上，审讯室里重归寂静。陈凡独自坐在灯光下，目光落在单向玻璃上，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后面可能站着的人。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游戏开始了。”

　　而在监控室的另一边，一个身影站在黑暗中，注视着审讯室里的一切。当看到陈凡的口型时，那人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控制台，露出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警局的时钟指向晚上八点，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但在这栋大楼里，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陈凡轻轻活动了下被铐得发麻的手腕，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复盘所有的细节。那块手表的标志，他其实一眼就认出来了——“正义（JUSTICE）”，一个以高科技安保设备闻名的跨国公司，最近正在竞标警局的设备更新项目。

　　而张蒙蒙看到标志时的反应，明显也知道些什么。但她为什么隐瞒？

　　脚步声由远及近，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回来的不只是张蒙蒙，还有一位头发花白、肩章上缀着四角星花的高级警官。

　　“陈凡，这是李副局长。”张蒙蒙的介绍简短而正式。

　　李副局长目光如炬地打量陈凡：“张警官汇报了你的发现。我很感兴趣，你一个普通市民，是怎么比我们专业刑警先发现这些疑点的？”

　　陈凡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有时候，局外人反而能看清局内人习以为常的盲点。比如，为什么警局会采用‘正义（JUSTICE）’公司的试用设备，尽管他们的标书比竞争对手高出百分之三十？”

　　李副局长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你怎么知道标书细节？”

　　“昨晚相亲时，张警官的文件夹里露出一份招标文件的角落。”陈凡淡淡道，“我视力还不错。”

　　张蒙蒙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她显然没料到陈凡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李副局长沉默片刻，忽然对张蒙蒙说：“给他解开手铐。”

　　“副局长，这不符合规定……”张蒙蒙下意识反对。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李副局长语气坚决，“解开。”

　　手铐落桌发出清脆声响。陈凡揉着手腕，看向两位警官：“现在，我可以看看完整的监控录像了吗？特别是内鬼出现前后的所有画面。”

　　三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一场新的合作似乎正在酝酿。而警局某个角落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透过监控屏幕，密切注视着审讯室里的一切。

　　那只戴着黑色手表的手，轻轻按下了通讯器的发送键。

　　“目标已接触，计划进入第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