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澄县暗流与意外“偶遇”
澄县的风带着咸湿的海腥味，与北方干燥冷冽的空气截然不同。苏沐和顾凛一行人低调入住了一家远离景区、私密性较好的临海度假酒店。从落地窗望出去，是一片蔚蓝的海域，景色宜人，却无人有心欣赏。
阿诚带着几名精锐保镖已提前抵达，并迅速对周边环境进行了摸排布控。反馈回来的信息不容乐观：澄县地方不大，外来生面孔本就显眼，而他们提到的那个地下赌场位置隐蔽，在码头附近一片老旧的仓库区，进出人员复杂，眼线众多，陌生人很难靠近而不被察觉。
“对方肯定已经知道我们来了。”顾凛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海平面上起伏的渔船，眼神深邃，“赵星那条‘收网’的信息不是空穴来风。我们在明，他们在暗。”
苏沐坐在沙发上，翻看着阿诚带来的关于那个地下赌场的零星信息，眉头微蹙：“直接去赌场找王栋太冒险了，等于自投罗网。”他沉吟片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也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王栋在那里看场子，总要吃饭休息吧？赌场附近有没有他常去的餐馆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嗜好？”
顾凛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
“比如，如果他好赌，或许会在别的赌摊试试手气？如果他好酒，会不会去某个固定的小酒馆？”苏沐分析道，“我们不能进赌场，但可以在外围守株待兔，或者从和他有接触的其他人身上找突破口。”
阿诚闻言，立刻道：“我们排查的时候，确实注意到赌场后巷有个很小的面馆，是那些看场子和赌客常去解决吃饭问题的地方。还有个老头经常在码头那边摆摊卖烟，好像也和里面的人挺熟。”
“就从这两个点入手。”顾凛果断下令，“阿诚，安排生面孔的兄弟轮流去面馆蹲守，注意任何可能与王栋特征相符、或者谈论与他相关事情的人。那个卖烟的老头，想办法接触一下，套套话，用钱开路，但要自然。”
“明白。”阿诚领命而去。
计划在谨慎中推进。苏沐和顾凛待在酒店房间，主要通过加密通讯设备与外界联系，处理着并未停歇的舆论和法律战后续。虽然人离开了风暴中心，但无形的战争仍在继续。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且煎熬。苏沐能感觉到顾凛表面平静下的紧绷，他自己也同样心神不宁，既期待线索出现，又害怕那是一个引他们入瓮的陷阱。
第二天傍晚，阿诚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通过那个卖烟的老头，他们旁敲侧击地打听到，王栋确实偶尔会去那家面馆，而且似乎特别喜欢他们家的一款辣酱。更重要的是，老头无意中透露，王栋最近好像心事重重，有一次喝多了还嘟囔过什么“对不起小曦”、“迟早要遭报应”之类的话。
这无疑进一步印证了王栋的重要性！
“今晚，我去面馆。”苏沐忽然开口。
顾凛立刻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这是最快的方法。”苏沐坚持，眼神冷静，“我们的人蹲守容易被识破，但我不同。我可以伪装成去海边采风找灵感的小演员，迷路了或者饿了偶然走进那家面馆。我是生面孔，但又是公众人物，这种偶然性反而更合理，不容易让他们直接联想到调查。就算被认出来，我也可以说是压力大出来散心，碰巧遇到。”
他看向顾凛，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总不能一直等下去。顾凛，相信我，我能处理好。”
顾凛盯着他，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深知苏沐说的有道理，但让苏沐去冒险，等于在他心上凌迟。
良久，他几乎是咬着牙道：“让阿诚带人在面馆外围所有出入口布控。我就在街对面的车里。一旦有任何不对，我会立刻冲进去。你……”他深吸一口气，“戴上微型耳机，保持通讯畅通。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好。”苏沐点头，主动上前抱住他，给了他一个安抚的拥抱，“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夜幕降临，海风带来了凉意。苏沐换上一身普通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背上一个装着素描本的单肩包，看起来就像一个清秀的大学生或刚入行的文艺青年。他拒绝了过多的伪装，只戴了一顶鸭舌帽，压低了帽檐。
顾凛亲自检查了他身上隐藏极好的微型耳机和定位器，手指微微发颤，最终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诚开车将苏沐送到距离面馆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苏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拉低帽檐，融入了小城夜晚稀疏的人流中。
那家面馆藏在狭窄的巷子里，灯光昏暗，门口挂着油腻的招牌，写着“老王记骨汤面”。里面人不多，几个看起来像是附近工人的食客在埋头吃面，电视里放着嘈杂的本地新闻。
苏沐心跳如鼓，面上却尽量装作自然，推门走了进去。一股浓郁的面汤香气混合着烟草味扑面而来。
他找了个靠里、略显安静的角落坐下，目光快速而隐蔽地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符合王栋照片特征的人。
“老板，一碗招牌骨汤面，谢谢。”他压低声音点单，尽量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像个普通食客。
面很快上来，热气腾腾。苏沐心不在焉地吃着，耳朵却竖起来，捕捉着周围的任何动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面馆里的人来了又走，始终没有等到目标出现。
就在他以为今晚要无功而返，准备结账离开时，面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旧皮夹克、身材微胖、神色有些疲惫憔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离苏沐不远的桌子旁。
苏沐的心猛地一跳——虽然比照片上苍老憔悴了不少，但那就是王栋！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假装继续吃面，心跳却快得要冲出胸腔。
王栋似乎和老板很熟，含糊地打了个招呼，点了面和一瓶最便宜的白酒，然后就坐在那里，眼神发直地看着桌面，手指焦躁地敲打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和不安。
苏沐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自然地上前搭话而不引起怀疑。
就在这时，王栋的面和酒上来了。他猛地灌了一大口白酒，然后用力抹了把脸，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声音含糊，但苏沐隐约听到了“赵……”和“逼人太甚”几个字。
机会来了！
苏沐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假装不小心碰掉筷子借机开口，面馆的门却突然被人粗暴地踹开！
三个穿着花衬衫、流里流气的壮汉走了进来，目光不善地直接锁定在王栋身上。
“王胖子！挺悠闲啊？还他妈有心情在这儿喝酒？”为首的一个刀疤脸男人一巴掌拍在王栋的桌子上，震得碗筷乱响。
王栋吓得一哆嗦，脸色瞬间惨白，酒都醒了大半：“刀……刀哥……我，我就是吃碗面……”
“少他妈废话！”刀疤脸揪住王栋的衣领，“欠龙哥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躲这儿就以为没事了？”
“我……我正在想办法……再宽限几天……”王栋吓得声音发颤。
“想办法？我看你是想找死！”另一个混混抡起旁边的凳子就要砸下去。
面馆老板和其他食客都吓得不敢出声。
苏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机里传来顾凛急促的声音：“沐沐！别动！我们的人马上到！”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谁也没注意到，面馆角落里一个一直默默吃面的、戴着眼镜的瘦弱男人，突然抬起了头，眼神锐利地扫过这场冲突，然后他的目光似无意般，在苏沐紧张的脸上停留了零点一秒。
苏沐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王栋和那伙混混身上，思考着如何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做点什么。
刀疤脸似乎也不想真的在店里闹太大，恶狠狠地威胁了王栋几句，最后踹了他一脚：“给你最后三天！凑不齐钱，就拿你身上零件抵债！我们走！”
三个混混扬长而去。
王栋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浑身发抖。
苏沐看着他那副样子，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他定了定神，拿起桌上那瓶没开封的辣酱，站起身，走到王栋桌边，用尽量温和自然的语气开口：
“老板，请问这个辣酱是在哪里买的？味道挺好的，我想买点带回去。”
王栋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眉眼干净俊秀的年轻人站在面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就……就街口小卖部……”
他的话还没说完，目光落在苏沐的脸上，突然像是见了鬼一样，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起来，手指着苏沐：“你……你……你是那个……那个苏……”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惊恐而变调。
苏沐心里一沉，正想解释。
王栋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跳起来，撞翻了椅子，惊恐万状地指着苏沐，语无伦次地大喊：“别过来！别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干的！都是赵星！都是他逼我的！放过我吧！”
喊完，他像是疯了一样，推开苏沐，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面馆，瞬间消失在昏暗的巷子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苏沐僵在原地，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
耳机里，顾凛的声音带着焦急：“沐沐！你没事吧？阿诚，快跟住王栋！”
苏沐看着王栋消失的方向，心脏沉重地跳动着。王栋那惊恐的眼神、崩溃的喊叫，尤其是最后那句“都是赵星逼我的”，像惊雷一样在他脑中炸开。
而就在这时，刚才那个角落里的眼镜男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面，擦了擦嘴，站起身，经过苏沐身边时，用极低的声音，清晰地说了一句：
“苏先生，好奇心太重，可是会惹祸上身的。”
说完，他若无其事地推开店门，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苏沐猛地回头，只看到一个融入夜色的背影，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
这个人……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