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寒意彻骨与他的温度
面馆油腻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栋惊恐的嘶吼余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而那个眼镜男冰冷的警告，更像是一根淬毒的细针，精准地刺入苏沐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战栗的寒意。
“苏先生，好奇心太重，可是会惹祸上身的。”
他是谁？赵星的人？还是另一股势力？他盯了自己多久？他听到了多少？
无数个问题瞬间塞满苏沐的大脑，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对方那看似平淡无奇的眼神，此刻回忆起来，却充满了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居高临下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沐沐！”耳机里，顾凛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焦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说话！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苏沐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面汤和烟草味的空气，压低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没事……他没对我怎么样，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走了。王栋……”
“阿诚已经带人去追了！你先别动，我马上过来！”顾凛的语气不容置疑，背景音是车辆引擎的轰鸣。
“不，顾凛，你别过来！”苏沐立刻阻止，心脏因后怕而剧烈跳动，“这里可能还有他们的人，你出现目标太大！我马上出去，按原计划回撤！”
他强迫自己冷静，迅速扫视了一圈面馆。老板和几个食客还处在刚才的惊吓中，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惊疑不定。王栋刚才那声“苏”和后续的喊叫，很可能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
此地不宜久留。
苏沐不再犹豫，从钱包里掏出钞票放在桌上，压低头上的鸭舌帽，快步走出面馆。
门外昏暗的巷子仿佛张口的巨兽，藏着未知的危险。海风吹来，带着湿冷的潮气，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敢停留，按照记忆中来时的路，快步向主干道走去，每一步都感觉背后有视线如芒在背。
刚走出巷口，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无声地滑到他身边停下。车门打开，一只熟悉的手伸出来，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苏沐跌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清冽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顾凛……”他下意识地喊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一丝颤抖。
顾凛紧紧抱着他，手臂用力得几乎要将他勒进骨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安全。苏沐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和他身体微微的颤抖。
他在害怕。这个认知让苏沐心头一酸，反手也抱住了他。
“我没事，真的没事。”他轻声安抚，像是安慰受惊的猛兽。
顾凛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了他一下，然后才略微松开，双手捧住他的脸，深邃的目光急切地在他脸上逡巡，检查他是否真的完好无损。
“他有没有碰你？那句话什么意思？吓到了没有？”顾凛的问题一连串地抛出，语气紧绷。
苏沐摇摇头，握住他的一只手：“没有碰我，就是说了一句话。我……确实被吓了一跳，但还好。”他顿了顿，将王栋崩溃时喊出的话复述出来，“他说‘别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干的，都是赵星逼我的’。”
顾凛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如同寒冰：“赵星逼他的……果然是他！”
这时，阿诚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带着懊恼：“顾总，苏先生，对不起！人跟丢了！王栋对这片地形太熟了，钻进七拐八绕的老房子群里就没影了。我们的人还在扩大搜索，但他受了惊，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轻易露面。”
这个结果虽令人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呢？”顾凛冷声问。
“也跟丢了。”阿诚的声音更低了几分，“那人反侦察能力极强，出了面馆拐了两个弯就消失了，像是专业受过训练的。我们调了附近监控，但他很会规避探头，目前还没找到有效线索。”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线索似乎就在眼前，却再次断裂，还打草惊蛇，并且引来了更神秘的窥视者。
苏沐感到一阵疲惫和挫败感涌上心头。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王栋那惊恐扭曲的脸和眼镜男冰冷的话语交替出现。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握住。
苏沐睁开眼，对上顾凛担忧而温柔的目光。
“不是你的错，”顾凛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你做得很好，甚至超出了预期。正是因为你的冒险，我们才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王栋亲口指认了赵星。这比任何间接证据都更有力。”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苏沐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力量。
“可是……打草惊蛇了，王栋恐怕更难找了。”苏沐叹了口气。
“蛇已经被惊了，只是早晚问题。”顾凛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锐利，“赵星知道我们来了澄县，王栋的惊恐恰恰说明他心虚，他知道的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更致命。而那个突然出现的眼镜男……”
顾凛顿了顿，目光沉凝：“这说明，盯着这件事的，可能不止我们和赵星两方。或者，这是赵星预留的后手，一个更谨慎、更专业的‘清道夫’。”
“清道夫”三个字让苏沐心头发寒。这意味着，赵星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王栋这个知情人活下去？那他们的调查，岂不是在加速王栋的死亡？
“那我们……”
“我们必须更快。”顾凛打断他，眼神决绝，“要在赵星或者那个‘清道夫’之前找到王栋，拿到证据，或者……至少保住他的命。”
他拿出手机，开始快速下达指令：“阿诚，加派人手，不惜代价，就算把澄县翻过来，也要尽快找到王栋的藏身之处。重点排查码头仓库区、廉价旅馆、以及他可能投靠的亲戚朋友。注意所有可疑人员，特别是那个眼镜男的特征，扩大监控排查范围。”
“联系我们在本地能动用的所有关系，黑白两道都要打点。钱不是问题，我要消息。”
“另外，”顾凛看向苏沐，眼神复杂，“让李婷那边准备好通稿预案，一旦……一旦我们找到王栋或者发生其他变故，要第一时间控制舆论导向。”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展现出顾凛在危机下的强大掌控力和决断力。苏沐看着他，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奇异的信心取代。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似乎再难的困境也总有劈开一条路的可能。
吩咐完一切，顾凛放下手机，重新看向苏沐，语气放缓：“吓坏了吧？”
苏沐诚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当时是有点吓到了，但现在好多了。”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轻声道，“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比想象中更黑暗。”
为了利益，可以构陷抹黑；为了灭口，可以动用如此手段。娱乐圈的光鲜亮丽之下，藏着多少龌龊和危险？
顾凛沉默了片刻，将他揽得更近一些，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黑暗一直都在，”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响在苏沐耳畔，“但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把该照亮的地方照亮，该清除的垃圾清除。”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和力量。苏沐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和沉稳的心跳，那颗因寒意和不安而悬浮的心，慢慢落回了实处。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了。
他有顾凛。
无论前方是星光大道还是荆棘迷雾，他们都将携手同行。
车辆平稳地驶向酒店。苏沐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那个眼镜男……他认识我。他叫我‘苏先生’。”
顾凛的眼神骤然一冷：“这说明，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甚至可能，我们从踏入澄县的第一步，就在某些人的注视之下。”
这个推测让人毛骨悚然。
“那我们的酒店……”
“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阿诚布控得很严密。但之后的行事必须更加小心。”顾凛沉吟道，“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这是最不利的局面。我们必须想办法，引他们出来，或者……找到他们的破绽。”
如何引蛇出洞？破绽又在哪里？
苏沐陷入沉思，王栋惊恐的脸再次浮现。他那么害怕赵星，甚至看到自己就崩溃，说明赵星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压力甚至是生命威胁。但他又去小面馆吃饭喝酒，说明他暂时还没有离开澄县，或许是在等什么？或者有什么未了之事？
还有他嘟囔的“对不起小曦”……小曦是谁？
线索杂乱无章，像一团迷雾。
但苏沐有一种直觉，突破口，或许就在这些被忽略的细节里。
他看向顾凛，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回去再仔细研究一下王栋所有的资料，还有他的人际关系。特别是……一个可能叫‘小曦’的人。”
顾凛看着他迅速从惊吓中恢复，重新投入思考的明亮眼眸，心中软成一片，又骄傲无比。
这就是他的苏沐，坚韧、聪明，永远不会被真正的黑暗吞噬，永远向着光生长。
他低头，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好。我们一起。”
车辆消失在澄县的夜色中，而这场围绕着真相与阴谋的暗战，才刚刚进入更凶险的篇章。那个神秘的眼镜男，如同潜伏在深海下的暗礁，预示着前路更大的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