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深夜线索与失控的保护欲
回到酒店套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余下头顶柔和的光线和空调低沉的运行声。方才街头的惊心动魄仿佛被短暂关在了门外，但空气中弥漫的凝重气息提醒着两人，危机远未解除。
苏沐脱掉外套，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残留的恐惧和面馆的油腻气息一并呼出。顾凛递给他一杯温水，指尖不经意相触，带着安抚的温度。
“谢谢。”苏沐接过水杯，指尖微微发白。
顾凛没有多说，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阿诚之前发来的关于王栋的所有资料。文件并不算厚，记录着一个底层小人物乏善可陈甚至有些潦草的人生。
“过来一起看。”顾凛的声音沉稳，将苏沐从微微的恍惚中拉回现实。
苏沐立刻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此刻，不是沉溺于后怕的时候，必须争分夺秒。
两人并排坐着，目光聚焦在屏幕微亮的光线上。资料里记载着王栋的基本信息：澄县本地人，早年混迹街头，有过小偷小摸的记录，后来跟了所谓的“龙哥”在码头一带看场子，嗜赌，欠了不少债。人际关系简单，父母早逝，没什么近亲。
“‘小曦’……这个名字很模糊，资料里完全没有提及。”苏沐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会是他的情人？女儿？或者妹妹？”
“都有可能。”顾凛滑动鼠标，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行字，“阿诚的调查侧重于他的社会关系和近期动向，这种私人化的信息可能被忽略了。”他拿起手机，“我让他立刻去查王栋所有的医疗记录、户籍关联信息，以及他身边人口中可能提到的这个名字。”
指令下达后，房间内再次陷入等待的沉寂。
苏沐盯着屏幕上王栋那张略显臃肿和麻木的证件照，脑海里再次浮现他今晚惊恐万状的脸和那句“对不起小曦”。那不仅仅是害怕，更带着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愧疚。
“他很愧疚，”苏沐轻声开口，像是在对顾凛说，又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他对这个‘小曦’抱有极大的歉意。这种情绪，甚至可能超过了对赵星或者那些追债人的恐惧。”
顾凛侧头看他，眼神深邃：“所以，‘小曦’很可能是一个突破口，甚至是王栋的一个软肋。找到她，或许就能找到让王栋开口的钥匙。”
苏沐点头认同。这种基于人物心理的分析，是他作为演员擅长的方式。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顾凛处理着手机上其他亟待解决的事务，眉头微锁，但每隔几分钟就会看一眼苏沐，确认他的状态。苏沐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实则大脑仍在飞速运转，将今晚的所有细节一遍遍复盘。
忽然，他睁开眼：“那个眼镜男……他出现的时间太巧了。王栋刚被追债的人威胁完，情绪崩溃，我刚要上前，他就出现了。而且，他只对我说了那句话，没有做任何其他事，就像……就像只是为了警告我，或者说，吓唬我？”
顾凛操作手机的手指一顿，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并非赵星直接派来灭口的人？他的出现，更像是一种威慑，阻止我们继续深入调查？”
“有可能。”苏沐坐直身体，眼神亮得惊人，“如果赵星真要灭口，在王栋离开赌场、落单的时候下手不是更好？何必等到他在一个公共场合？而且，那个眼镜男看起来……很克制，很专业，不像那些喊打喊杀的小混混。”
顾凛沉吟片刻，眼神愈发冰冷：“如果是这样，那赵星的目的或许不止是灭口那么简单。他想吓退我们，让我们知难而退。这说明，王栋知道的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致命，赵星非常害怕它被曝光。”
这个推测让事情的严重性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就在这时，顾凛的手机响了，是阿诚的加密线路。
“顾总，查到了！”阿诚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王栋确实有个妹妹，叫王曦，本地户籍记录显示今年25岁。但是……”
“但是什么？”顾凛开了免提，让苏沐也能听到。
“但是她在三年前的一场严重车祸里受了重伤，成了植物人，一直在澄县人民医院的ICU病房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医疗费用非常高昂。王栋之所以欠下‘龙哥’巨额债务，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给他妹妹续命。”
真相如同被撕开了一角，露出了内里血淋淋的现实。
苏沐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王栋那句“对不起小曦”背后沉甸甸的重量和无尽的痛苦。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如此害怕赵星，甚至可能被迫做了某些事——赵星或许正是利用他妹妹的生命作为要挟！
“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顾凛立刻追问，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我们的人刚摸到医院，”阿诚语速很快，“发现ICU病房外围有可疑人员徘徊，不像家属，也不像医护人员。我们怀疑可能是赵星或者那个‘清道夫’派去的人！顾总，他们可能想对王曦下手！一旦王曦没了，王栋很可能彻底崩溃或者被灭口，线索就真的断了！”
危机瞬间升级！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小曦”的重要性，甚至可能抢先一步！
“立刻加派人手去医院！无论如何，保住王曦的安全！必要时，可以动用非常规手段，一切后果我来承担！”顾凛斩钉截铁地下令，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明白！”
电话挂断，顾凛猛地站起身，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冷厉迫人。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拳头悄然握紧。
苏沐也站了起来，心脏因这急转直下的形势而剧烈跳动：“顾凛，我们现在……”
“你留在酒店。”顾凛转过身，打断他，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强硬，“哪里都不要去，阿诚留了一半人保护这里，很安全。”
“不行！”苏沐想也没想就拒绝，“我必须去！王曦是关键，也许我能帮上忙！而且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冒险！”他知道医院那边现在就是龙潭虎穴！
“苏沐！”顾凛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苏沐从未听过的焦躁和厉色，“这不是在剧组拍戏！这不是你凭着一腔热情和天赋就能应付的场面！那是真的会死人的！你知道如果对方狗急跳墙会发生什么吗？我不能再让你涉险！一次都不行！”
他眼底翻涌着后怕和一种几乎要失控的保护欲。面馆里苏沐被卷入冲突的那一幕，显然深深刺激了他。
苏沐被他吼得一愣，心底涌起一丝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酸涩的理解。他知道顾凛是担心他，害怕失去他。
他走上前，放软了声音，却依旧坚持：“顾凛，我知道危险。但我不是需要你藏在羽翼下的金丝雀。我们是一起的，不是吗？你说过要一起面对的。如果因为危险我就退缩，那我凭什么站在你身边？凭什么和你共同承担未来？”
他仰头看着顾凛，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让我去。我保证，我会跟在阿诚他们后面，绝不擅自行动，不给你添乱。但让我待在离你近一点的地方，否则我在这里每分钟都会疯掉。”
顾凛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青年眼中的坚持和那份与他并肩而立的决心，像一把钥匙，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紧绷的那根弦。
他猛地伸手，将苏沐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苏沐……你真是……”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要立刻跟阿诚的人走，绝对不要回头，明白吗？”
这近乎是妥协了。
苏沐回抱住他，用力点头：“嗯。但你也不准出事。”
短暂的相拥后，顾凛松开他，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锐利，只是更深沉了几分。他快速拿起外套和车钥匙：“跟紧我。一切听指挥。”
“好！”
两人迅速出门，与门外留守的阿诚手下汇合，车辆如同离弦之箭，撕破澄县沉寂的夜色，朝着县人民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路灯飞快地向后掠过，拉出模糊的光带。苏沐看着顾凛冷峻的侧脸，心中祈祷着王曦能平安无事。
这不仅关乎真相，更关乎一条无辜的生命。
而他们都知道，医院的那一层ICU，此刻很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布满陷阱的狩猎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