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风暴之眼与他的盾
走廊外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如同潮水般涌近,伴随着保安紧张的呵斥和不明真相的医护人员惊慌的询问。病房内,血腥味与消毒水味混合,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
“顾总,警察可能很快到,我们……”山猫快速请示,眼神扫过地上尸体和那个瘫软的活口。
“来不及彻底清理了。”顾凛眼神锐利地扫过现场,当机立断,“留下两个人,配合随后赶到的警方‘说明情况’,强调我们是发现异常前来阻止,遭遇反抗,对方内讧。重点提直播污蔑和呼吸机被动手脚的事实。山猫,你带活口和我們的人立刻从预定路线撤,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是!”山猫毫不迟疑,一把提起那摊烂泥般的“护工”,打了个手势,几名队员迅速掩护着他从病房另一侧连接备用通道的门撤离,动作迅捷无声。
顾凛则一把拉住苏沐的手腕:“我们走正门。”
“正门?”苏沐一惊,外面现在全是人和摄像头!
“越是回避,越显得心虚。”顾凛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直播已经出去了,躲不掉。那就让他们看。”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打斗而略显凌乱的衣领,甚至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苏沐额角的一点汗渍和溅到的微小血点,眼神深沉而坚定:“跟紧我,别怕,别说话,一切交给我。”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包裹着苏沐微凉的手指,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令人安心的沉稳。这一刻,苏沐所有的不安和慌乱奇迹般地被抚平了。他望着顾凛深邃的眼眸,里面没有恐慌,只有一片沉静的、足以应对任何风暴的决断力。
他重重点头。
病房门被顾凛从里面拉开。
瞬间,无数道目光和手机摄像头像聚光灯一样打了过来,将两人笼罩其中。外面走廊已经被医院保安、闻讯赶来的值班医生护士,以及一些被惊动的病人家属围得水泄不通,嘈杂的议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出来了出来了!”
“真的是顾凛!”
“天啊里面发生了什么?刚才有枪声?”
“那个是苏沐吧?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直播说的是真的吗?买凶杀人?”
闪光灯疯狂闪烁,各种质疑、惊恐、探究的目光几乎要将他们穿透。
顾凛将苏沐护在身侧稍靠后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直接冲击和镜头。他面色冷峻,下颌线绷紧,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竟一时压住了现场的嘈杂。
“顾先生,苏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看似医院负责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挤上前,满头大汗,声音发颤。地上的尸体和眼前的混乱显然让他吓坏了。
顾凛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我们接到线报,有人意图对ICU07房的病人王曦不利,前来阻止,恰好撞见行凶现场。对方持械反抗,并在过程中进行了不实直播污蔑。具体细节,我的保镖留下配合警方调查。现在,病人需要立刻进行全面检查,确保安全,请无关人员不要拥堵通道,影响医疗秩序。”
他三言两语,将自身定位从“嫌疑人”扭转成了“阻止者”,并直接点出了关键——王曦的安危和直播污蔑。逻辑清晰,态度坦荡,反而让那些原本因为直播而先入为主的人产生了些许迟疑。
“可是直播……”
“直播画面明显经过恶意剪辑,断章取义。”顾凛打断那人的质疑,眼神锐利如刀,“真相如何,警方自有公断。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受害者的生命安全。请让一让。”
他护着苏沐,就要往外走。
人群虽然骚动,却下意识地被他的气势所慑,让开了一条缝隙。
然而,总有不怕事大的。一个举着手机正在直播的网红挤到前面,话筒几乎要戳到顾凛脸上:“顾影帝!直播里明明拍到你的人在和对方打斗,最后那个人中枪死了!你怎么解释?是不是你们灭口失败?!”
这个问题极其恶毒,瞬间又勾起了所有人的怀疑,镜头再次疯狂聚焦。
顾凛脚步一顿。
苏沐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能感觉到顾凛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凛会暴怒或者语塞时,他却只是缓缓侧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那名网红脸上,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这位……记者先生?”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慑人的压迫感,“在你急于给我定罪之前,不如先问问你自己,未经允许在ICU区域进行直播,干扰医疗秩序,侵犯病人隐私,甚至可能成为凶手的帮凶,散布不实信息,该当何罪?你的直播间号,我记住了。”
那网红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气势瞬间矮了半截,举着手机的手都抖了一下。
顾凛不再看他,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决绝:“我顾凛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今日之事,是非曲直,必会水落石出。所有恶意中伤、捏造事实、企图利用舆论颠倒黑白者,无论背后是谁,我必将追究到底,绝不姑息!”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不容侵犯的威严,瞬间镇住了场子。
说完,他不再停留,紧紧护着苏沐,在阿诚及时带人赶过来开辟出的通道中,大步离开。留下身后一片混乱、猜测和依旧闪烁不停的镜头。
直到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视线,苏沐才感觉自己几乎虚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顾凛立刻吩咐司机:“回酒店,快。”然后他拿出手机,开始不断拨出电话。
“李婷,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危机公关预案,所有渠道同步发声,基调就是我方见义勇为阻止犯罪遭遇污蔑,重点强调对方直播造假和谋害植物人病人的丧心病狂……法律团队立刻跟进,收集所有直播录屏、现场照片、网络言论,准备律师函和起诉材料,速度要快……”
“阿诚,活口审得怎么样?……嗯……果然和赵星有关……那个‘清道夫’的信息一点都没有?……继续审……医院那边的‘自己人’安排好,王曦必须绝对安全……”
“林哲,帮个忙,动用你所有媒体关系,我要最快速度看到有分量的澄清分析稿……”
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一道道指令发出,如同运筹帷幄的将军,不见丝毫乱象。只有紧紧握着苏沐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甚至越来越用力,透露出他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苏沐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听着他沉稳地调度一切,心中百感交集。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有对王曦的担忧,有对赵星毒计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和……骄傲。
这个男人,在滔天巨浪砸下来的瞬间,没有慌乱失措,没有怨天尤人,而是毫不犹豫地、用最宽阔的肩膀和最冷静的头脑,为他,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
他想起自己刚才扑向王曦时的本能,想起顾凛看到他涉险时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和此刻紧握不放的手。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彼此,以及他们认为重要的东西。
车辆疾驰在返回酒店的路上,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快掠过,模糊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块。网络上的风暴此刻想必已经掀起了万丈狂澜,但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小空间,却因为彼此的存在,而暂时隔绝了那一切。
“顾凛。”苏沐轻声开口。
顾凛刚好结束一个通话,闻声立刻转头看他,眼神里的凌厉尚未完全褪去,却已经染上了清晰的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抬手想去碰苏沐的额头。
苏沐摇摇头,反而主动握紧了他的手,目光澄澈而坚定地看着他:“我没有怕。刚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因为我知道,你在。”
顾凛怔住了,深邃的眼眸凝视着他,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有后怕,有欣慰,有动容,最终都化为一片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他反手将苏沐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拉到唇边,轻轻印下一个灼热的吻。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嗓音沙哑,“我在。我会一直在。”
无论外面是怎样的血雨腥风,剑戟森森,只要他们彼此信任,携手并肩,便无惧任何刀光剑影。
然而,就在这温情弥漫的刹那,顾凛的手机再次急促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加密号码。
他接起,听了片刻,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阴沉,甚至比刚才面对直播污蔑时更加难看。
“你说什么?王栋死了?!”
苏沐的心猛地一沉。
电话那头传来山猫压抑着愤怒和挫败的声音:“是……我们刚根据活口提供的模糊线索找到一个可能的藏身点,是码头附近一个废弃的渔船船舱……人已经没了……初步看是……自杀。身边留了张纸条,写着……‘我对不起小曦,都是我做的,与别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