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深渊回响与微光抉择
顾凛那句“我选第二条路”在书房里掷地有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更加汹涌的暗流。电话那头的顾敏之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审慎：“很好。既然你选了，就别后悔。顾家会提供必要的资源支持，但不会直接介入。记住，你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没有温情，没有鼓励，只有一场冰冷的交易和沉重的责任。
顾凛放下卫星电话，感觉肩膀上的重量又增加了千斤。他转头看向苏沐，苏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眶还有些红，但眼神已经变得异常清澈和坚定。
“第二条路。”苏沐重复了一遍，不是疑问，而是确认，“我们一起。”
没有犹豫，没有退缩，仿佛刚才那个因家族介入而不安、因未知威胁而害怕的人不是他。顾凛的选择，像一盏灯，也照亮了他的路。
顾凛心中震动，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个用力到几乎将人揉碎的拥抱。他低声在他耳边承诺：“好，一起。”
目标既定，压抑的气氛反而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他们现在有两个明确的方向：一是找到小叔顾峯遗作《星尘》的未公开胶片，二是继续深挖“先生”及其与星耀传媒旧股东、海外资本的联系。
“《星尘》的胶片……”顾凛蹙眉沉思，“小叔去世后，他的所有遗物和作品底片都由家族保管，存放在老宅的私人保险库里。 access 需要母亲或者家族长老的权限。”这意味著，他可能不得不再次与家族进行更深入的、他极其厌恶的交涉。
“也许……不一定需要直接拿到胶片？”苏沐忽然开口，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他特有的、在绝境中寻找缝隙的乐观和灵性，“那个神秘人说‘可能是关键’，但不一定非要原片？如果我们能知道里面大概有什么内容，或者……当时有谁参与过后期制作？有没有可能……有备份或者工作样片流在外面？”
顾凛猛地一怔！是啊，他被“家族保管”这个思维定势困住了！小叔当年拍摄《星尘》时，并非完全孤军奋战，他有他的团队！尤其是那位和小叔亦师亦友、后来因为小叔意外而心灰意意冷退出圈子的资深剪辑师—— 杜 ！
“杜老师！”顾凛和苏沐几乎异口同声！
杜老师是小叔的御用剪辑，几乎参与了他所有作品的后期。《星尘》的剪辑工作据说已经进行了大半，他极有可能接触过甚至保存了部分工作样片或备份！
“我立刻联系杜老师！”顾凛瞬间看到了希望。杜老师虽然退圈，但和顾家并未完全断绝联系，尤其对顾凛这个顾峯最疼爱的侄子，一直保有几分情面。
他再次拿起卫星电话，翻找出一个几乎从未拨过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顾凛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被接了起来。一个苍老但依旧清晰沉稳的声音传来：“……小凛？”
“杜老师，冒昧打扰您。”顾凛的语气是罕见的恭敬和急切，“我想向您打听一下，关于我小叔的《星尘》……”
他话未说完，杜老师就叹了口气，打断了他：“我就知道，迟早会有人问起这个。是为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吧？”
顾凛心中一凛：“您知道？”
“圈子里没有真正的秘密，尤其牵扯到顾峯和……某些人。”杜老师的声音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小凛，听我一句劝，有些旧事，让它沉睡或许更好。”
“杜老师，我做不到。”顾凛声音低沉却坚定，“有人正利用这件事兴风作浪，伤害我在乎的人。我需要知道真相，不是为了揭开伤疤，而是为了阻止更多的人受伤。”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杜老师才缓缓开口：“《星尘》……那是一部被诅咒的片子。顾峯他……在拍最后那几场戏的时候，状态就很不对，好像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私下跟我说过，这片子可能永远无法公映。”
可怕的事情？顾凛的心提了起来：“是什么？”
“他没明说，只含糊地提过一句，像是……拍到了不该拍的东西，牵扯到……某些大人物的秘密交易。”杜老师的声音压得更低，“后来他出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交给我的原始样片和剪辑版，在他出事后没多久，就……被人‘借’走，再也没有还回来。”
“被人借走？谁？”顾凛急问。
“当时来的人，出示了星耀传媒高层的条子，说是公司要留存重要资料备案。”杜老师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怪异，“但是后来我偶然听说，那时候星耀内部正乱，那几个旧股东斗得厉害……借走片子的人，到底代表谁，说不清。”
线索再次指向星耀传媒的旧股东！和母亲提供的消息对上了！
“那您那里……还有没有其他备份？哪怕只是一小段？或者笔记之类的？”顾凛不甘心地问。
杜老师犹豫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我私下藏了一盘工作带，是最初的粗剪版，只有前面一小部分，而且画质很差……当时只是习惯性留个底。顾峯后来改动很大，最终版和这个差别不小，可能……没什么价值。”
“不！有可能很有价值！”顾凛立刻道，“杜老师，那盘工作带，能不能……”
“我可以给你。”杜老师似乎下定了决心，“但我有个条件。不要来我这里取，目标太大。我会把它放在一个地方，地址我稍后发到你加密邮箱。你派人去取，或者……你自己想办法。记住，小心点，盯着《星尘》的人，可能比你想的更多。”
挂了电话，顾凛和苏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与紧张。柳暗花明！虽然只是一盘不完整的粗剪工作带，但这是他们目前最接近真相的实物线索！
很快，加密邮箱收到了杜老师发来的地址—— 城西一个老旧的、即将拆除的影像资料馆的废弃储物柜。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去取！
但谁去？怎么去？外面可能仍有“先生”的眼线，甚至可能有家族其他势力的监视。
“我去。”苏沐忽然开口，眼神坚定，“我现在知名度没你那么高，稍微伪装一下，不容易被认出来。而且，他们的目标主要在你，应该不会料到我会单独行动。”
“不行！”顾凛想也不想就拒绝，“太危险了！”
“顾凛！”苏沐抓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等待！这是我们的战斗！你需要坐镇这里协调各方，应对突发情况。而我，可以为你去做这件事！相信我一次，好吗？我不是需要永远被你护在身后的瓷娃娃。”
他的话语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决心。经历了这么多，他不再是那个只会依赖和害怕的新人，他想要和顾凛并肩作战，真正地为他分担。
顾凛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恳求，有勇气，更有一种破茧成蝶般的成长。他发现自己无法再次说出拒绝的话。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艰难地点了头：“……好。但必须答应我，一切以安全为重！我会让阿诚带几个绝对信得过的人，远程保护你，一旦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撤离！”
他最终还是无法完全放手，但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苏沐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重重点头：“我答应你！”
行动计划迅速制定。苏沐换上不起眼的休闲装，戴上帽子和口罩。顾凛联系了已经伤愈归队、并通过了内部核查（顾凛动用私人关系进行了极其严格的背景调查）的阿诚，布置了远程保护和接应方案。
临出门前，顾凛再次紧紧抱了苏沐一下，声音沙哑：“一定要小心。东西不重要，你最重要。”
“等我回来。”苏沐回抱了他一下，语气轻快却坚定，然后毅然转身，走出了安全屋的门。
顾凛站在监控屏前，看着苏沐的身影通过车库隐蔽出口，融入外面的世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分离，都仿佛一场赌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顾凛守在通讯设备前，一边与阿诚保持联系，一边处理着李婷和林哲那边传来的关于舆论收尾以及继续深挖赵星、陈刚的法律进展。
突然，书桌上的加密通讯窗口再次闪烁！
顾凛立刻点开，却发现不是神秘援助者，而是一串乱码般的字符，持续闪烁了三秒后，自动消失。
几乎同时，他的私人手机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调虎离山。目标：安全屋。立刻从西侧应急通道撤离。现在！】
顾凛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血液瞬间冰凉！
中计了！对方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盘可能无关紧要的工作带，而是他！或者说，是他们两人！苏沐被故意引开，安全屋的位置已经暴露！
就在他反应过来的一刹那——
“砰！！！”
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楼下客厅方向猛然传来！整栋别墅随之剧烈一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