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溃散的瞬间,顾清茹只觉浑身骨骼像是骤然卸下千斤枷锁,那几乎要将她五脏六腑都冻裂的冰冷压力,竟如晨雾般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扶着岩壁剧烈喘息,喉咙里又腥又涩,一半是刚才挣扎时咬破嘴唇的血味,一半是暗河深处翻涌上来的腐臭 —— 那是怪物搅动河底淤泥与朽骨的味道。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连带着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酸痛。
“怎么会这么快……” 她咬着牙低喃,目光猛地砸向下方翻腾的暗河。那柄救了她一命的匕首早已没了踪影,浑浊的河水裹着粘稠的气泡,像煮开的墨汁般翻滚,唯有水下那团巨大的阴影还在疯狂搅动。沉闷的咆哮声从河底传来,震得头顶的岩壁簌簌掉灰,腥臭的水浪一次次拍在她脚边,冰冷的水花溅在脸上,让她瞬间清醒 —— 那东西根本没走!它只是被匕首惊退,此刻正在水下调整姿态,下一次扑击只会更凶狠!
更要命的是,她脚下的岩石突然发出 “咔嚓” 一声脆响,一道裂痕顺着石缝蔓延开来。顾清茹心头一紧,立刻从黑影消散的震惊与匕首丢失的懊恼中抽离 ——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这块岩石随时会崩落,她必须立刻离开!
口腔里还残留着匕首木柄的腐朽气息,混着淡淡的铁锈味,那味道像一根刺,扎得她神经紧绷。“活下去!” 她在心里狠狠对自己说,目光飞快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头顶上方那片向内凹陷的岩壁阴影上。那是这里唯一的生路,也是眼下最渺茫的希望。
她不再去想黑影为何会惧怕匕首,也不再追问匕首的来历,所有残存的力气都汇聚到指尖与脚尖。指甲死死抠进石缝,脚掌在湿滑的岩壁上寻找支撑点,每向上挪动一寸,都像在刀尖上行走。汗水混着血水糊住了眼睛,她用力眨了眨,勉强看清前方的路,右臂肌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发力都像有钝刀在反复切割伤口。
就在她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准备向上蹭动时,下方的暗河突然掀起惊涛骇浪!
“吼 ——!”
沉闷的咆哮陡然拔高,带着被愚弄的狂怒,顾清茹甚至能感觉到水下那东西正在加速冲来。下一秒,巨大的水浪如瀑布般冲天而起,冰冷的河水劈头盖脸砸下来,她整个人被冲得向后一仰,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手指几乎要从石缝里滑脱!
“抓住!” 她嘶喊着咬紧牙关,指甲深深嵌进岩石,指缝里渗出的血瞬间被水流冲成淡红色,顺着岩壁往下淌。
水浪稍歇的瞬间,顾清茹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影从水中窜出 —— 那是一根比水桶还粗的柱状物体,表面布满深色的粘腻褶皱,密密麻麻的吸盘在微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它像攻城槌般破开水面,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向她身侧的岩壁!
“轰隆 ——!”
巨响炸开的瞬间,碎石如暴雨般飞溅,顾清茹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被震得腾空而起,又重重摔回岩壁。她死死抠住石缝,指甲几乎要被掀翻,无数尖锐的石块擦着她的胳膊、小腿飞过,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攀附的那块岩石已经彻底粉碎,连带着她之前停留的位置,都被浊浪吞没。
“差一点……” 她大口喘着气,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这怪物根本不需要精准攻击,只要不断撞击岩壁,就能让她粉身碎骨!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得她四肢发僵,但求生的欲望却更加强烈。她不再犹豫,像壁虎般紧贴着岩壁,不顾一切地向上挪动。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蹬腿,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可她不敢停 —— 下方的撞击声还在继续,“轰!轰!” 的巨响震得岩洞都在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坍塌。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那处凹陷的岩壁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浅坑,不大,却足以让她暂时避开怪物的攻击,也能躲开上方可能再次凝聚的黑影。
“就差一点!” 顾清茹的左臂已经麻木,她拼尽全力向上探手,指尖终于触到了凹陷边缘的岩石。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五指死死抠住边缘,右腿猛地向上蹬踏,腰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整个人硬生生向上拔起,重重摔进了浅坑里。
粗糙的岩石硌得她肋骨生疼,眼前阵阵发黑,但身体终于脱离了悬空的危险。她蜷缩在这个狭窄的 “避风港” 里,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劫后余生的战栗。
暂时安全了。
她侧过头,警惕地看向下方。暗河依旧翻腾,那团巨大的阴影在水里横冲直撞,似乎因为失去目标而更加狂躁。撞击声停了,但它粗壮的身躯时不时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带着恶臭,落在坑边的岩壁上。它还在等,像最有耐心的猎人,守着唯一的出口。
顾清茹收回目光,身体因为脱力而不停颤抖。冷汗浸透了衣衫,贴在皮肤上,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她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想平复狂跳的心脏,可一个问题却忍不住浮上来 —— 黑影为什么会溃散?
分明是匕首坠下的瞬间,那团凝聚不散的黑影就像被戳破的气泡,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是巧合吗?还是那把匕首有问题?或者…… 是匕首上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
她猛地睁开眼,脑海里浮现出匕首的模样 —— 狭长的刀身,冰冷的触感,腐朽的木柄上还沾着暗沉如墨的血点。那把刀卡在石缝深处,被水流侵蚀了不知多少年,却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凶戾。是谁把它留在那里的?是更早之前被困在这里的人吗?那个人最后活下来了吗?刀上的血,又是谁的?是老宅里失踪的亲人,还是…… 那团黑影的?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闪过脑海:难道黑影惧怕那把匕首?或者惧怕匕首上的血?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那匕首的丢失,就是最大的隐患!没了能克制黑影的东西,它会不会再次凝聚?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刚才黑影盘踞的洞口,那里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空荡荡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人不安。未知的恐惧,比水下的怪物更可怕。
就在这时,手肘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物。
不是石头。那东西嵌在凹陷内侧的石缝里,触感坚硬,边缘很平整。顾清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忍着剧痛,挪动身体,伸出还能活动的手指,探向石缝。指尖触到那硬物时,她用力一抠,将东西拔了出来。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 那是一个长条状的硬壳,被水流浸得发黑,材质像是某种硬皮,上面缠绕的绳索早已烂成了碎渣。鞘口处有明显的摩擦痕迹,尺寸…… 和她刚才掉落的匕首完全吻合!
是刀鞘!
她握着冰冷的空鞘,指尖在鞘口内侧摩挲。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 鞘口内侧的皮革上,似乎刻着一个字。字迹模糊,被磨损得几乎辨认不出,但刻痕很深,能勉强看出轮廓:一个方框,里面裹着 “口” 字的结构。
“顾?”
顾清茹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这把藏在暗河深处的匕首,它的刀鞘上,竟然刻着顾家的姓氏!
这把刀是顾家的?还是曾经属于某个姓顾的人?刀上的血,和顾家的血案有关吗?
家族的血案、失踪的亲人、封闭房间里的秘密、暗河中的怪物、能驱散黑影的匕首…… 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翻腾,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死死困住。它们之间,到底藏着怎样恐怖的联系?
下方的暗河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低吼,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顾清茹猛地握紧空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恐惧还在,但另一种情绪却压倒了它 —— 那是冰冷的、不顾一切的决心。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要爬出去,要弄清楚这一切,弄清楚匕首的秘密,弄清楚老宅里埋藏的血债!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望向头顶上方更深的黑暗。那里的岩壁虽然陡峭,但并非完全光滑,嶙峋的怪石和狭窄的石缝在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 那是新的生路。
顾清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她将空鞘死死插进腰间的衣带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尽管剧痛让她闷哼出声,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她伸出沾满血污和泥水的手,再次抠住了头顶的岩石,指甲嵌入石缝的瞬间,她知道,这场与死神的较量,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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