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茹将空刀鞘死死插进腰带时,皮革摩擦着腰间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岩壁湿滑得像涂了一层油脂,指尖抠住的石缝边缘满是尖锐棱角,稍一用力就割得指腹生疼。
右臂的撕裂感如同附骨之疽,每向上挪动一寸,都像有把钝刀在反复剜着肌肉。她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血腥味,左脚在滑腻的岩石上反复试探,终于在一处凹陷里找到支点 —— 那支点小得可怜,仅够脚尖勉强借力。
身体紧贴岩壁向上蹭动时,碎石不断从指缝和脚下滑落,坠入下方翻腾的暗河。没有水花溅起的声音,只有浑浊的浪头瞬间将碎石吞没,仿佛暗河本身就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顾清茹不敢低头,可那股从脚底传来的震动,还是让她的心猛地揪紧 —— 下方又传来一声闷雷般的低吼,那声音比之前更沉,更怒,像是在宣告猎物绝无逃脱的可能。
“必须上去……” 她在心里嘶吼,指甲几乎要嵌进岩石里。
头顶的黑暗越来越浓,嶙峋的怪石在微弱光线下张牙舞爪,像极了老宅阁楼里那些扭曲的木雕。她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岩面上急切摸索,突然摸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刚要用力抓住,尖锐的边缘就划破了掌心。
血珠混着汗水流下,滴在岩壁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她不管不顾,五指死死扣住凸起,借着这股力奋力蹬踏右脚,身体向上窜了小半截 —— 可还没等她稳住,更恐怖的动静就从下方炸开。
“轰隆!”
这声巨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整个岩洞像被巨锤砸中,剧烈摇晃起来,岩壁上的碎石哗啦啦往下掉,砸在背上生疼。顾清茹只觉一股狂暴的气浪从下方冲来,身体瞬间离壁,全靠十指死死抠着岩石才没被甩飞。冰冷的河水劈头盖脸浇下,灌进她的口鼻,呛得她几乎窒息。腥臭的味道钻进鼻腔,让她胃里翻江倒海。等她勉强睁开眼,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 暗河浊浪排空,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阴影正缓缓沉入水中,那阴影的边缘,竟隐约露出半截布满鳞片的巨尾!刚才那一撞,是它用整个躯体砸向了她之前待过的凹陷!
“差一点……” 顾清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那怪物根本不需要精准攻击,只要这样反复撞击岩壁,早晚能让她粉身碎骨。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她不再去看下方,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头顶的黑暗里。攀爬的动作越来越快,肌肉的剧痛、骨骼的呻吟都被她抛在脑后,只有腰间的空刀鞘硌着皮肤,提醒她这把匕首与顾家的牵扯。
“顾家的东西……” 她喘着气,脑海里闪过祖母讳莫如深的眼神,闪过三婶房间里干涸的深色痕迹,“是哪个顾家人把它丢在这里的?是被困死的亲人,还是…… 凶手?” 刀身上那些暗沉的血点,突然在她眼前变得清晰,仿佛能闻到陈年血污的腥气。一个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黑影溃散时,正好是匕首掉进暗河的瞬间 —— 那东西怕的不是她,是这把刀?可现在匕首沉了底,黑影会不会……
她猛地抬头看向洞口方向,那里依旧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没有任何动静。可这种死寂比黑影出现时更让她毛骨悚然,就像有双眼睛藏在黑暗里,正无声地盯着她。
下方再次传来怪物搅动水流的闷响,它还在等。顾清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肺叶像被针扎一样疼。左臂已经麻木得几乎没了知觉,她咬着牙向上探手,指尖突然触到一处向内凹陷的岩窝 —— 比之前的落脚点大了不少。她心中一喜,五指猛地抠住边缘,右腿膝盖顶住一块凸石,腰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向上拔起!
“咚!”
身体重重摔进岩窝里,粗糙的岩石撞得她胸腹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她终于脱离了悬空状态,有了稳固的支点。她瘫在岩石上大口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衫,贴在身上寒意刺骨。可还没等她缓过劲,腰侧的刀鞘又硌了她一下 —— 那个模糊的 “顾” 字,像烙印一样烫着她的皮肤。
“家族的秘密……” 她喃喃自语,手不自觉地摸向刀鞘,指尖突然顿住。岩窝内侧的岩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 不是天然的岩石纹理,而是某种粘稠干燥的痕迹。她凑近了些,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那是几道深色的、早已干涸发黑的痕迹,印在灰白的岩石上,轮廓分明 —— 是手指!一个陈旧的血手印!五指张开,掌根和指尖的印痕清晰可见,像是有人在生死关头,拼尽全力把住了这里。血迹已经氧化发黑,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可那手印的大小比她的手掌宽厚不少,更像男人的手。而且看干涸的程度,绝不是最近留下的。
“有人来过这里!” 顾清茹的呼吸急促起来。是匕首的主人吗?他最后爬上去了,还是掉进了暗河?这个血手印,是攀爬时受伤留下的,还是…… 临死前的挣扎?她盯着手印,仿佛能感受到那人当时的绝望,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可转念一想,这至少证明,这条路能走通。
她挣扎着坐起身,看向岩窝上方 —— 岩壁向内收拢,形成一道狭窄的裂缝,裂缝深处有微弱的气流拂过脸颊。那是通往上面的路!她伸出手在裂缝两侧摸索,指尖突然触到了什么 —— 不是岩石,而是一片粗糙的布料碎片!
碎片嵌在石缝里,颜色早已发黑,质地像是老旧的棉麻。她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抠出来,借着光线一看,碎片边缘有一道缝补的痕迹,针脚很密,而且缝补的线是暗红色的 —— 那颜色,和匕首上的血迹、岩窝上的血手印,一模一样!
“是同一个人!” 顾清茹的心跳几乎要冲出喉咙。这个人不仅留下了血手印,还在这里掉了布料碎片,甚至可能就是匕首的主人。可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求生的意志再次点燃。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把刀鞘插得更紧,然后伸出沾满血污的手,抠住裂缝边缘向上攀爬。裂缝很窄,仅容一人勉强挤入,岩壁摩擦着她的身体,每挪动一寸都异常艰难。空气越来越稀薄,带着土腥味和陈腐气息,她的体力在快速流失,就在快要撑不住时,头顶的黑暗突然淡了些 —— 一丝微弱的光线,从裂缝上方透了下来!
“有光!” 她精神一振,手脚并用地向上爬。裂缝越来越宽,光线越来越亮,她甚至能感觉到新鲜的气流。终于,她的头探出了裂缝,眼前豁然开朗 —— 是一条宽敞些的通道,光线来自前方的转角,地面上积满了灰尘,显然久无人迹。
顾清茹奋力把身体撑出来,筋疲力尽地摔在地上。她大口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刀鞘 —— 暂时安全了。可就在这时,通道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人用脚踢到了石头。
她猛地抬头,警惕地看向转角处。没有人影,只有昏暗的光线。可当她的目光扫过地面时,瞳孔骤然收缩 —— 通道的灰尘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
脚印很新,边缘还很清晰,尺寸和岩窝里的血手印差不多,而且脚印的方向,正朝着她这边!
“谁?” 顾清茹的声音发颤,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刀鞘 —— 空的。她刚要起身,转角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腐朽的木柄味,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一个黑影从转角处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狭长的匕首,刃身上沾着暗沉的血点。黑影抬起头,昏暗中,顾清茹看清了他的脸 —— 是堂叔!那个三年前在老宅失踪,被所有人认定已经死亡的堂叔!
“清茹,” 堂叔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举起匕首,刃尖对着她,“你不该来这里的。这把刀,本来就该埋在暗河里,永远不被人发现。”
顾清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堂叔手里的匕首,又看着通道里的脚印,突然明白过来 —— 岩窝里的血手印、布料碎片,都是堂叔留下的!他根本没死,一直在这地底待着!而那把能驱散黑影的匕首,根本不是别人遗落的,是堂叔故意放在那里的!
“为什么……” 她的声音发颤,“三婶房间里的痕迹,是不是你留下的?祖母为什么要隐瞒?”
堂叔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向她走来,匕首上的血珠滴在地上,砸在灰尘里,晕开一小片暗红。而下方的暗河,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翻腾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通道爬上来。
顾清茹这才意识到,她以为的出路,根本不是生路,而是堂叔为她设下的陷阱。而那把她以为能救命的匕首,从一开始,就是引她来这里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