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八月十九,漕水翻锅
书名:寒绡录 作者:雨蝶梦 本章字数:2044字 发布时间:2025-09-02

八月十九,卯时。


“漕弊论”墨迹未干,就被驿卒加急抄成大字榜文,


从省城一路贴到江南各府。


“十七万石缺口、层层火耗、河工血泪”三行黑字,


像三把刀,劈开了漕运衙门多年的遮羞布。


驿卒跑得脚打后脑勺,


嘴里还嚷:“快看快看,嵩阳那个第七名掀桌子啦!”


消息比马跑得快,


半日就传遍了扬州、江宁、苏州、杭州四大漕口。


午时,扬州钞关码头旁,


“老富春”茶馆里人声鼎沸。


船老大老周端着茶碗,


唾沫星子横飞:


“看吧,老子去年说漕粮被抽成啥样,


今儿有人替咱写出来了!”


跑堂小四把榜文贴在墙上,


船工们围成一圈,


指指点点,骂声此起彼伏。


有人拍桌子:“十七万石啊!


够咱们全扬州人吃半年!”


茶碗碰茶碗,像提前过年。


未时,江宁布政使衙门。


布政使刘大人来回踱步,


官靴踩得地板吱嘎响:


“这、这第七名从哪儿冒出来的?


十七万石?他怎么知道十七万石?”


幕僚擦汗:“大人,


那小子把河工口供、旧账册全翻出来了,


连咱们库房老鼠洞都捅了。”


刘大人一拍桌子:“捅得好!


捅得我脑仁儿疼!”


幕僚小声补刀:“江南百姓已经炸锅,


再压就是火上浇油。”


酉时,苏州府学。


上百名青衫学子聚在泮池边,


高举“支持林绡”“严查火耗”的布条。


领头的书生王景明,


是去年落榜的寒门子弟,


他站在石阶上,声音清亮:


“林绡第七名敢掀桌子,


咱们江南学子就不能当哑巴!”


学子们齐声应和,


声音震得泮池水起涟漪,


像给漕运衙门下了最后通牒。


戌时,杭州北新关。


盐商、布商、米商齐聚一堂,


桌上摆着算盘、账本,


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盐帮老大一拍桌子:


“十七万石,按市价折银,


咱一年白干!


这账得算清楚,不然明年谁还敢跑漕?”


商贾们齐声附和,


当场凑银三千两,


“支持清查火耗”的帖子贴满码头,


银子比官印更响。


亥时,嵩阳书院。


林绡收到江南快马急信,


信里夹着百姓联名血书、商贾银票、学子请愿书。


他把信摊在案上,


算盘珠子轻轻一转,


“叮”一声脆响,像在敲鼓。


他提笔回信,短短三行:


“民心已沸,火耗当清;


江南水急,官印当畏;


我第七名,只是吹哨人。”


信纸折成豆腐块,塞进邮筒,


像把一把火扔进江南冬天的柴垛。


子时,江南雪落。


扬州钞关码头灯火通明,


船工们围着火盆,


把“漕弊论”抄成大字,


贴在船帆上,


船帆鼓风,字随风动,


像一面面猎猎作响的旗。


雪落无声,


却盖不住漕水翻滚,


盖不住十七万石粮食的怒吼,


更盖不住“第七名”三个字,


在江南大地上,越烧越旺。


八月二十,亥时。


林绡裹着青布袍,踩着没踝的残雪,悄悄进了扬州钞关码头。


他没带书童,只背一只旧算盘、一只空布袋。


码头上,船工们围着火盆,把“漕弊论”抄成大字贴在船帆上,


远远望去,像一面面猎猎作响的旗。


老船工周老大一眼认出他,


“林公子?真来了!”


林绡咧嘴一笑,哈出的白气在灯笼下结成雾:


“纸上谈兵够了,得来看看真河。”


子夜,船舱里一盏油灯,照得人脸发黄。


周老大把三年漕运账本摊在案板上,


纸页发黄,墨迹被汗水浸得模糊。


“看这儿,去年我们跑一趟,


该领一百二十石脚米,


结果层层火耗扣完,只剩七十三石!”


他手指发抖,声音像破锣,


“七十三石,连船工嚼谷都不够!”


林绡没说话,算盘珠子“噼啪”一拨,


七十三石变红字,


旁边写下“缺口:四十七石”。


船舱里顿时鸦雀无声,


只听见算盘珠子滚过木盘,像滚过每个人的心。


次日卯正,扬州盐商会馆。


盐商大老徐把一袋碎银子“咣当”砸在桌上,


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


“十七万石缺口,折银二十万两!


这钱要不明不白地飞,


明年谁还敢跑漕?”


他指关节敲桌面,咚咚咚,


像敲在漕运衙门的心尖上。


林绡把算盘往前一推,珠子滚出一行数字:


“二十万两,够修三千里新堤,


够买三万石赈灾粮,


够发十万民夫三个月工钱。”


盐商们面面相觑,


有人咬牙:“查!必须查!”


未时,扬州府学门口。


上百名学子排着队,


用冻红的指头在雪地上写下“支持清查”四个大字。


王景明把白布铺在雪里,咬破指尖,


写下“民心不可欺,漕弊不可藏”。


血字殷红,像雪地里开了一朵倔强的梅。


林绡站在台阶上,声音不高,却传得远:


“第七名只是吹哨人,


真正的鼓手,是你们!”


学子们齐声应和,


声音震得雪沫簌簌落。


酉时,江宁布政使衙门灯火通明。


刘大人急得团团转,


“漕弊论”大字报已贴满江南四府。


幕僚低声报:“百姓聚议、船帮罢漕、学子请愿,


再压就是火上浇油。”


刘大人一拍桌子:“那就查!


先查火耗,再查仓廪,


查到谁算谁!”


幕僚擦汗:“查到谁……就怕查到您头上。”


刘大人脸色由红转青,


最后咬牙:“查!查到底!”


戌时,扬州漕仓。


仓门大开,火把映得雪夜通红。


林绡带着船工、盐商、学子,


把三年账本一字排开。


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每响一次,就揭出一笔黑账:


“某年某月,火耗三成;


某年某月,仓米霉烂三千石;


某年某月,河工银两下落不明……”


雪落无声,


算盘声却像鼓点,


敲得江南大地跟着心跳。


子时,雪停了。


扬州钞关码头灯火不灭,


船工们把“漕弊论”贴在船帆上,


船帆鼓风,字随舟行,


像一条流动的河。


林绡站在船头,


手里那枚“活水”铜印在火光下闪烁。


他轻声一句:


“江南水急,官印当畏。


雪停了,河自清。”


雪落在铜印上,


瞬间化水,


像替江南洗了一次脸,


也替十七万石漕粮,


讨了一个迟到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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