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起青萍,暗流汹涌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白天,南宫昭是昭阳殿里咳声不断、无人问津的病弱公主;深夜,她是暗市中运筹帷幄、令人生畏的幽皇。
苏芷晴(青鸾)的行动效率极高。数日之内,通过暗市庞大而隐秘的网络,第一批紧急筹集的粮草和伤药,已经由绝对忠诚的“夜枭”精锐押送,冒着风险,绕过官方通道,通过各种隐秘路径,艰难却持续地送往北境裂风谷。
同时,关于朝廷援军和粮草延误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结果。
密室内,苏芷晴将一份密报呈给幽皇。
“查清楚了。援军主帅是兵部尚书刘崇的妻弟,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草包,根本不通军事,故意在潼关以整顿军纪为名拖延不前。押运粮草的官员是户部侍郎的心腹,而户部侍郎,”苏芷晴顿了顿,声音更冷,“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
“沿途经过三个州郡,其刺史皆曾上书弹劾过林老将军‘拥兵自重’、‘消耗国力’。粮队在他们地界上被以各种借口卡了至少十天。”她补充道,证据链正在逐渐清晰和完善。
幽皇(南宫昭)看着密报上的一个个名字和背后的关系网,面具下的脸面无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杀意。
好一个忠君爱国的朝廷重臣!好一个心系天下的父皇!
外祖父在边境浴血厮杀,保护的是这群蛀虫的荣华富贵!而他们,却联合起来,要将守护他们的利剑折断!
“证据保存好。所有参与此事的人,一个不漏,全部记下来。”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比怒吼更令人胆寒。
“是。”苏芷晴点头,随即眉头微蹙,“但是阁主,我们筹集的粮草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裂风谷形势依然危急。北漠攻势越来越猛,林家军伤亡惨重,外无援兵,内……我担心撑不了多久。”
幽皇沉默了片刻。她知道青鸾说的是事实。暗市的力量再强,也难以正面抗衡一国军队和整个朝廷的阴谋。她能做的,只是延缓,而非逆转。
一种无力感夹杂着滔天的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
必须想办法破局!
……
就在南宫昭于深宫与暗市之间焦灼奔走时,皇宫深处,御书房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皇帝南宫擎正悠闲地欣赏着新贡上的东海明珠,大太监魏贤躬身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汇报着。
“……北境那边,林将军又来了三封加急求援奏报。”魏贤的声音尖细而谨慎。
皇帝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手指摩挲着温润的明珠:“刘崇那边怎么说?”
“刘尚书说,潼关守军久疏战阵,需加紧操练方可北上,否则恐生大变,反而误事。”魏贤低着头,重复着兵部尚书的借口。
“嗯,刘爱卿考虑得周全。”皇帝语气平淡,似乎颇为满意,“粮草呢?”
“户部言,今年南方水患,粮草征集不易,正在全力筹措,已陆续发往北境。”
皇帝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发往北境?是发往北境的方向没错,但速度和数量,可就由不得他林家军了。
“皇后今日又去了昭阳殿?”皇帝忽然转了话题。
“是,去看了看九公主殿下,似乎很是忧心。”魏贤回答。
“呵,她倒是母女情深。”皇帝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告诉太医院,九公主的病,慢慢治,不着急。需要什么珍贵药材,尽管用,朕还不缺女儿那点药钱。”
魏贤心里一凛,明白这是皇帝要让九公主一直“病”下去,甚至可能……他不敢深想,连忙应下:“奴才明白。”
皇帝挥挥手,让魏贤退下。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富丽堂皇的宫殿,眼神阴鸷。
林擎天……功高震主,军中只知大将军,不知朕这个皇帝!还有林家那个丫头,明明是颗弃子,偏偏占着嫡公主的名分,看着就碍眼。还有皇后……每次看到她那双带着怨气的眼睛,就让他想起自己当年为了稳住朝局,不得不娶这个并不爱的女人,甚至不得不……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北漠这把刀,最好用得彻底一点。
……
昭阳殿内。
南宫昭靠在床上,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脑中飞速运转,推演着各种破局的可能。直接亮明身份武力逼宫?成功率太低,且名不正言不顺,只会让整个国家陷入混乱,便宜了虎视眈眈的北漠和可能存在的其他敌人。
通过暗市手段暗杀刘崇等官员?治标不治本,皇帝随时可以换上另一批心腹,反而打草惊蛇。
似乎只剩下一条路……亲自去北境!以公主的身份,或许能……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按了下去。一个“病弱”公主,凭什么去前线?皇帝绝不会同意,朝臣也会以为她疯了。
正焦灼间,殿外传来云雀略带惊慌的声音:“公主,五皇子殿下他……他又来了!”
南宫昭眉头一蹙,眼底戾气一闪而逝。这群苍蝇,真是没完没了!
她迅速调整呼吸,脸上恢复病弱的苍白,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殿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五皇子南宫明带着几个小太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九皇妹,哥哥我又来看你了!”他语气轻佻,目光在殿内扫视,最后落在南宫昭身上,“听说你最近病得更重了?啧啧,这破地方,一股子死气,难怪好不了。”
南宫昭虚弱地咳嗽着,怯生生道:“五皇兄……有、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可怜的皇妹?”南宫明嬉笑着,自顾自地在殿内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坐下,一个小太监立刻上前给他捶腿。
“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随手扔在床上,那是一个干瘪发皱、甚至有些腐烂的果子,“御膳房新进贡的南疆蜜果,甜得很,赏你了。反正你也吃不了别的,闻闻味儿也好。”
那果子显然是他挑剩不要,甚至可能故意放坏拿来羞辱她的。
云雀在一旁气得脸色发白,却敢怒不敢言。
南宫昭看着那滚到床角的腐烂果子,藏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攥紧。羞辱她可以忍,但联想到北境苦苦支撑的外祖父,再看着眼前这蛀虫的丑态,一股暴戾的杀意几乎冲垮她的理智。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因为那果子的怪味而感到不适,身体颤抖着,手臂“无力”地一挥。
“啪!”
床边小几上,云雀刚刚为她准备好的一盏温热参茶,被她“不小心”扫落,直直朝着五皇子南宫明飞去!
南宫明正得意洋洋,根本没料到这病秧子还有这一手,猝不及防,虽然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但那盏参茶还是大半泼在了他华贵的锦袍下摆上,茶盏更是摔碎在他脚边,溅起的碎片和茶水弄湿了他的鞋袜。
“啊!我的云锦蟒袍!”南宫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看着衣摆上迅速洇开的大片茶渍,气得脸都扭曲了,“南宫昭!你个废物!你找死!”
他冲上前,抬手似乎就想给床上的南宫昭一巴掌!
云雀吓得惊叫一声,扑过来想拦:“五皇子息怒!公主她不是故意的!她病得厉害……”
“滚开!贱婢!”南宫明一脚踹开云雀,手掌继续朝着南宫昭苍白的脸掴去!
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之际——
南宫昭猛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盛满怯懦和泪水的眼睛,此刻却像是淬了寒冰的深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冰冷和戾气,直直地刺入南宫明的眼中!
那不是一双病弱公主该有的眼睛!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南宫明的手掌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他被那突如其来的、完全陌生的眼神震慑住了,一股寒意莫名其妙地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瞬间汗毛倒竖,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恐惧。
这病秧子……怎么会露出这种眼神?
就在这时,南宫昭猛地又爆发出更剧烈的咳嗽,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骇人的眼神仿佛只是南宫明的错觉。
“五……五皇兄……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气若游丝,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南宫明举着手,打下去也不是,收回去又觉得丢脸,僵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再看看南宫昭那仿佛随时会死的模样,他最终悻悻地放下了手。
“真他妈晦气!”他骂骂咧咧地后退几步,生怕沾上什么病气似的,“扫把星!碰一下就倒霉!这袍子你要是赔不起,就等着好看!”
他一边放着狠话,一边却不敢再靠近床榻,带着同样被吓住的小太监,灰头土脸地快步离开了昭阳殿,连那个干瘪的果子都忘了拿。
殿内再次恢复安静。
云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被踹疼的地方,连忙跑到床边,带着哭音:“公主!您没事吧?吓死奴婢了……”
南宫昭缓缓止住咳嗽,眼中的泪水瞬间收住,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她看着五皇子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
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很危险。但……似乎也并非全是坏事。
她需要找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合理”地爆发,打破目前僵局的契机。五皇子这种蠢货,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云雀,我没事。”她声音低哑,“收拾一下。”
“是,是……”云雀心有余悸地收拾着碎片,还在后怕。
当夜,幽皇再次出现在暗市。
她召见了负责情报的心腹。
“重点查两个人:兵部尚书刘崇,户部侍郎赵文渊。我要他们的把柄,所有见不得光的勾当,贪腐、结党、阴私……越详细越好!”她的命令简洁而冷酷。
“是,阁主!”
既然暂时动不了皇帝,那就先剪除他的羽翼!这些为虎作伥的蛀虫,一个都别想跑!
同时,她也收到了关于北溟七皇子轩辕澈的最新情报。
情报显示,轩辕澈麾下的那支商队,并非单纯行商。他们似乎在边境频繁接触一些来自天宸的流民和溃兵,打探消息的范围也不仅限于北境战事,甚至包括天宸国内的朝局动向、各地粮价、乃至……皇室的一些传闻。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支商队的护卫首领,武功路数狠辣诡异,不像普通护卫,倒像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军中好手或者顶尖杀手。
轩辕澈……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个闲散皇子,如此关注邻国内政,甚至可能暗中培养武力?
南宫昭的手指在轩辕澈的名字上轻轻敲击着。
这个人,比她想象的更不简单。其背后隐藏的东西,可能远超外界认知。
是敌?是友?还是想趁火打劫的渔翁?
目前信息太少,难以判断。但无疑,这是一个需要极度警惕的变数。
她沉吟片刻,下令:“加派人手,盯紧北溟七皇子轩辕澈及其麾下所有势力的动向。特别是他与天宸国内任何人的接触,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但切记,只远观,勿靠近,此人……不简单。”
“属下明白!”
处理完这些,幽皇独自站在那幅巨大的大陆地图前,目光再次落在北境那片被标注为红色的区域。
外祖父,再坚持一下。
朝堂的刀,我已经开始磨了。
暗处的眼睛,我也已经睁开了。
无论有多少牛鬼蛇神想趁机作乱,我都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冰冷而坚定。深宫的屈辱,暗市的杀戮,朝堂的阴谋,边境的烽火……这一切,都在将她推向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而这条路的尽头,要么是万丈深渊,要么……是她亲手劈出的崭新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