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后，所有俘虏被斩杀殆尽，特木尔和布和禀道：“回王上，刺客都已经剿除，无一人漏网。”
赤那则战战兢兢地跪下，道：“之前明明搜过身的，不知这些人身上为何还能有凶器，是末将疏忽，请王上责罚！”
达延汗面色沉沉地未说话，布和忙道：“此事不怪赤那，银线细微，收拢起来极难察觉，而铁锥本就是用来钉入俘虏脚后跟，防止俘虏逃跑的，是军中常见之物，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提前是刺入腹股、胳膊这些地方藏匿起来，赤那没有搜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达延汗扫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渗进土中，将面前的草地染成一片青黑色，他冷冷道：“把这里清理干净，尸体丢到草原喂狼。”
“是！”
达延汗继续看向言兮，目光中带着审视：“你会武功，而且身手还不错？”
“是学过。”言兮当然知道他在质疑什么，却答非所问道：“不会给王上拖后腿。”
达延汗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悦色，越是了解她，就越发现自己不曾真了解她，她身上有太多他未知的东西，这让他心中的顾虑又深了一层。
几百名俘虏尸身数量着实不少，布和及赤那招呼近卫和营兵们清理断肢残臂，抬走尸体，一群人来来回回地忙碌，达延汗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心中却在想些别的什么。
言兮离他一丈远，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也只是静静地站着，忽然感觉手心被捏住，低头见小叶儿正对自己使眼色。
她顺着小叶儿目光望去，见营兵中有一人不对劲，看似忙忙碌碌，却是混在众兵之中磨洋工，而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一直往达延汗那边瞟，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其实都在试图靠达延汗更近。
几乎瞬间她就明白了，脱口叫道：“王上小心！”
达延汗一惊，正侧首朝她望来，而那人听到这话也即刻动手了，一抬手臂，一只短箭从袖中激射而出。
短箭速度太快，两人相距又近，达延汗刚在愣神不及反应，眼见就要中箭，身边一道人影闪到他怀中，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哼。
这短箭来势果然汹涌，箭尖刺入言兮右肩胛骨中，半个箭身直没进去，几乎将她肩头射穿。
达延汗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面色渐渐苍白，然后支撑不住慢慢滑落，才后知后觉托住她，手触碰到她的后背感觉黏腻腻的，张开五指一看，全是殷红的鲜血。
他的心猛然一阵抽搐，单手将言兮紧紧揽在怀中，眼眸深处迸发出凌冽的杀意，看向那射箭之人。
然而根本不用等他吩咐，早在那刺客动手时，旁边近卫反应过来，就已将他围住缠斗起来。
“留活口。”达延汗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
这刺客身手不俗，竟能在一众武功了得的近卫围攻中支撑下来，然终究寡不敌众，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受伤被擒。
“噗通”一声，赤那再次跪下，脸色煞白，战栗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人是营地的传令官，来此已有……有两年了，末……末将实……实在不……知他为何……为何要行刺王上！”
达延汗只瞥了赤那一样，眼神锋利得足以将他千刀万剐：“把他捆了，严查军中是否还有同党。”
赤那如一滩烂泥瘫软在地，至此布和也不能再为他说求情的话，吩咐左右拿上麻绳将他同刺客一并绑起来。
“不好！”特木尔一个箭步上前就去掰那刺客的嘴：“他要咬舌自尽！”
辛苦发现得早阻止得快，刺客只咬下半截舌头，嘴便被塞得严严实实，空流了满襟的血。
想死？达延汗冷笑一声，他有的是手段让他死，但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
他见怀中的言兮双目紧闭，气息也越来越弱，整个后背的衣裳被濡湿了大半，心中生起一阵茫然无措感。
小叶儿从包裹中摸出伤药，倒在言兮伤箭处，止住了血，然而她并不会疗伤，也从未见过姐姐受这么重的伤，一时急得直哭。
达延汗道：“营地里有大夫吗？”
布和面露难色：“这里并非重地，便是有也只是治些跌打损，而且也没有药……”
“回王帐！”
达延汗伸手握住言兮背后剩下的半截箭，一发力，将其折断。
“啊——”言兮吃痛之下抬头轻唤了声，旋即垂下头彻底昏死过去。
达延汗语气有些慌乱，在她耳边道：“你再忍会，我带你回去。”说罢翻身上马，把言兮放在自己身前坐着，然后一勒缰绳，一马当先地朝王帐跑去。
夜晚，达延汗坐在书桌前，手中把弄一块玉玦，布和禀道：“这是我们从刺客身上唯一搜到的东西，此外就是他藏在袖中所发的箭，乃是由一种名为‘千里箭’的劲弩改装而成。千里箭速度极快，一次最多能发九支箭，甚至能穿破甲胄，只因改小到能藏于袖中，一次只能发一支箭，威力也小了许多，但这装置极为精细，应当是从南边那边传过来的。”
达延汗指尖轻抚玉玦上的纹路，隐隐感觉有字，便对着灯光仔细瞧，见上面刻有“抱素怀决”四个汉字。
这是什么意思？他心中有些疑惑。
“你是说这刺客是汉人？”
布和道：“属下不能确定，那刺客骨头硬，而且舌头断了，我们拷问了几个时辰也问不出幕后主使。赤那说他当初是跟着别国的军队投降而来的，因见他身手不错且腿脚麻利，才留下当了传令官，他并不知其真实底细，更不会有同谋之心。”
达延汗听到这冷笑道：“他倒有这个胆！”
其实他并不关心这刺客是否有幕后主使，以及这幕后主使是谁，反正从南到北，从明到暗，从国内到国外，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到处都是他死敌仇敌，无论审出是谁，他都不会惊讶，也不会改变心志。
所以，比起真实的幕后主使是谁，更重要的是他希望那个幕后主使是谁。
达延汗心中涌起一条计策，道：“不用再查了，我有别的事要你办，去把特木尔叫来。”
“是。”布和又问：“那这刺客怎么处置？”
达延汗想了会，嘴角微勾：“别让他死的太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