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莫念准时来芥子园接我。
莫念垂眸立于门外，左掌竖于胸前，指尖轻合，是标准的合十礼，右手自然悬在身侧，指间捻着一串深褐佛珠，圆润的珠子随着他缓慢的动作轻轻转动，每过一颗，指腹便在珠面摩挲片刻，连带着腕间衣料也微微晃出细碎的弧度。
我在不知不觉中看呆了，感觉周身的气息都慢了下来，软而静，让人不自觉想靠近。
“姑娘？”见我不动，莫念疑惑地开口询问。
我瞬间回神，连忙向他行礼道：“抱歉失态了，佛子果真气度不凡。”
莫念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他的眼角弯了弯，说道：“姑娘谬赞了。”
“姐姐可是要出去，今晚不在芥子园用膳吗？”玉莹在我身后问道。
我转过身，玉莹立马看到了门外的莫念。
玉莹立马噤声，恭恭敬敬行礼道：“无念大师。”
莫念也弯腰回礼。
我反应过来，立马拉起玉莹的手，对她说道：“玉莹啊，今晚我有要事就不在芥子园用晚膳了，你和掌柜平儿切记不要出府记住了吗？”
玉莹点头，正色道：“记住了。”
玉莹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很放心。
这时，我感觉到她拉了拉我的袖子。
“姐姐，早些回来。”玉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我心里顿时暖暖的，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好。”
交代完玉莹后，我跟着莫念出了门。
“我们要去哪里？”我率先问道。
“去厅堂用膳。”莫念回答。
我点点头，希望府内厨子的饭要比掌柜的做的好吃。
“那个小姑娘似乎很喜欢你。”莫念问道。
“嗯？”我懵了一下，“你说玉莹吗？”
莫念点头，说道：“对。贫僧之前见过那个小姑娘，不似现在这般活泼。”
我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玉莹时她眼底的倦色。
“玉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顿了顿，“但我有时候也不希望她那么懂事。”
身旁的莫念沉默了。
我看到他垂下眉眼，目光呆滞，左手依旧合十，但右手转佛珠的动作却停下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他。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快一步走到莫念面前，转过身面朝他，倒着往前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莫念抬眼与我对视，猝不及防的，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疏离和一丝丝愁苦。
我呼吸一滞，倒着走的脚步也不自觉停下来，莫念也在我面前停下。
我整个人陷进了他的眼眸里。
我想挪开眼，却做不到。
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我读不懂的东西，不似无情道的冰冷也不似将死之人的绝望，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苦伤。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
最终还是莫念双手合十向我行礼，才堪堪结束了这场对视。
“贫僧无碍。”莫念说道。
我慢慢回神，轻轻叹了口气，向莫念回礼道：“我又失态了，还望佛子勿怪。”
“不会。”莫念依旧神色淡淡。
“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我暂时压下心里所有的疑问，对他说道。
“好。”
我们加快步伐，等我们到时，才发现莫念的两个师兄弟和城主已经到了，杨卫也来了，就差我们了。
我和莫念向众人行礼，说道：“让诸位久等了。”
众人回礼。
“大师和姑娘客气了，快快入座。”城主说道，招呼我们坐下。
我们围在一个大圆桌上，城主坐主位，右手边是莫念的两个师兄弟，左手边是杨卫，我和莫念坐在一起，莫念挨着他的同门，我挨着杨卫。
我看向杨卫，着实没想到他会来。
“来来来，老夫给大家介绍一下。”城主说道。
“这位是杨道友，杨道友听闻卅城急需人手清除魔物，特来相助。”城主说道。
“在下光剑宗杨卫，魔物横行，我光剑宗不能坐视不理！”杨卫拍着胸脯说道。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这时，我的左手边递来一杯茶水。
我看向莫念，接过茶水，点头道谢。
我浅浅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这位是黄道友。”城主说道。
“化宗黄缘。”我说道。
“无念大师大家都认识。”城主顿了顿，“这两位也是妙法宗的大师。”
“大师不敢当，贫僧妙法宗沈砚，法号清衍。”莫念旁边的人一边双手合十一边说道。
我们也双手合十回礼。
“贫僧妙法宗林舟，法号清越。”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还有两位师兄弟在城内巡逻，失礼未能前来。”
“清越大师言重了，以大局为重，日后相见也不迟。”我双手合十说道。
清越点头，没再说什么。
“别光顾着说了，菜都要凉了，来来来！”城主说道。
城主率先拿起酒杯，说道：“明日就要仰仗各位了，老夫卅城百姓敬各位！”
“多谢城主美意，佛门持戒不饮酒，今以茶代酒，回敬城主心意，还请城主莫怪。”莫念说道。
“理解理解。”城主说道。
我和杨卫端起酒杯，与莫念三人一起，回敬城主。
“吃饭吃饭。”城主说道。
我们纷纷动筷。
饭菜味道不错，与掌柜的手艺有的一拼，以素食为主，毕竟有妙法宗的弟子在。
“无念大师，不知明日有何计划？”城主问道。
莫念放下筷子，双手合十，说道：“明日贫僧和黄道友出城探寻魔泉踪迹，师兄弟和杨道友留在城中保护百姓，随时接应。”
“我和你们一起去，我的师弟师妹虽修为欠缺，但实战经验丰富，留他们在城中相助足矣。”杨卫说道。
我思索片刻，说道：“杨道友心意我懂，只是现在城外情况未明，我二人前去探寻更灵活些。若我们那边有消息，还需杨道友及时调配人手相助，若有突发状况，城内有道友坐镇，我们也能放心应对。”
“还请杨道友留在城中。”我向杨卫行礼。
杨卫见状回礼，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城中等你们的好消息。”
我点点头。
明日的事情商定下来，晚膳很快就结束了。
莫念把我送回芥子园。
“佛子辛苦，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说道。
“姑娘也早些休息。”莫念双手合十说道。
他依旧看着我进门后才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