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穿透云层,为整座校园镀上一层稀薄的金边。
李砚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晨风拂过,带来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他面前摊开着历史课本,但他的注意力,却完全被旁边一本不起眼的讲义《唐代书法流变》所吸引。
昨夜系统的提示音犹在耳畔:【“文脉燎原”技能冷却中,“史海钩沉”可限时调用“诗仙”李白手迹记忆。】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微动。
文气觉醒至今,他最苦恼的便是如何精准控制这股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力量。
若能以练习书法为掩护,模仿古人笔意,无疑是锤炼文气掌控力的最佳途径,更能有效避开旁人探究的目光。
他翻开一本全新的笔记本,拧开钢笔,准备默写那首豪放不羁的《夜郎吟》。
然而,笔尖落在纸上,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滞涩。
他写的字,形似而神不至,空有骨架,没有灵魂。
李砚深吸一口气,索性闭上双眼,心神沉入意识深处。
系统界面悄然激活,一行冰冷的文字浮现:【“史海钩沉”启动,开始回溯唐天宝七年,李白于江上酒楼醉书《江上题壁图》场景……】
刹那间,周遭教室的喧嚣尽数褪去。
他仿佛灵魂出窍,瞬间跨越千年光阴,立于一座临江的古朴酒楼之上。
眼前,一个身着白袍、身形潇洒放浪的身影正踉跄而立。
江风灌入楼内,吹得他衣袂飘飘,发丝狂舞。
那人左手执着一只白玉酒杯,杯中琼浆摇曳,右手则握着一管饱蘸浓墨的狼毫。
正是诗仙李白!
只见李白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大笑。
他目光迷离,却又亮如星辰,猛地将酒杯掷于地上,碎裂声清脆如龙吟。
随即,他手腕一抖,狼毫笔在墙壁上疾走如飞,墨点飞溅,宛如夜空迸散的星辰。
那字势,时而如奔雷走电,撕裂长空;时而如矫龙入海,搅动风云!
一股磅礴浩瀚、足以吞吐天地的狂气,随着笔锋的每一次游走,扑面而来。
李砚猛然睁开双眼,依旧身处明亮的教室,耳边是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但他手中的钢笔,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他不再犹豫,循着脑海中那抹惊世骇俗的笔意,再次落笔。
“夜郎……”
这一次,笔尖在纸上划过,流畅无比,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顿挫转折。
那横折钩,竟隐隐透出几分狼毫笔的飞白之意。
他手中的普通钢笔,此刻竟奇迹般地带出了三分太白狂草的神韵。
午休时间,校园广播里传来清脆的女声:“通知,为弘扬传统文化,我校将举办‘古墨今韵’书法比赛,比赛将于本周五下午举行,冠军作品将被选送参加市青少年文化展,请有兴趣的同学踊跃报名……”
消息一出,校园里顿时热闹起来。尤其是书法社,更是人头攒动。
“绾绾,这次的冠军肯定又是你的了!”一个女生羡慕地对身边的苏绾说。
苏绾,高三一班的学委,也是书法社的社长,一手簪花小楷清丽端方,在校内屡获大奖。
她只是浅浅一笑,谦虚道:“大家一起努力。”
就在此时,书法社门口传来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
说话的是社团的副社长小芳,她抱着手臂,对着一群新入社的学弟学妹高声道:“都听好了,别以为写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就是‘艺术’!沈老爷子当评委,最看重的就是基本功!又是老规矩——基本功决定一切,别指望靠什么‘个性发挥’糊弄评委!”
她的话音未落,恰好看到李砚从旁边走廊经过。
李砚手里拿着一张练习纸,上面是他刚刚练的几个字,正在琢磨一个横折钩的写法。
小芳一眼就认出了李砚,他是全年级闻名的“偏科生”,除了文史,其他科目一塌糊涂,是老师眼中的“学渣”。
她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冷笑道:“哟,这不是李大学霸吗?怎么,学渣也敢碰毛笔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背你的历史书吧,小心字写歪了,连累班级的综合评分!”
周围传来一阵压抑的哄笑声。
李砚脚步一顿,没有与她争辩,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练习纸轻轻放在了走廊的窗台上,转身离去。
他的沉默在小芳看来就是懦弱和心虚,她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然而,一直静静观察的苏绾,目光却落在了那张被李砚放下的练习纸上。
纸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诗”字。
就在李砚放下纸张的那一刻,最后一捺的笔锋末端,竟有一点极难察觉的墨金色微光一闪而逝,仿佛有无形的文气在字里行间流转不休。
苏绾的瞳孔微微一缩。那是什么?错觉吗?
次日,学校请来了市书法协会的名誉会长沈老爷子,为参赛学生做赛前讲座。
讲台上,白发苍苍的沈老爷子精神矍铄。
他扫视着台下学生们交上来的习作,一张张翻过,眉头却越皱越紧,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现在的孩子,基本功是扎实,可临帖就像抄作业,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却毫无生气!书法,书为心画,讲究‘以心驭笔’!你们的字里,哪有半分气象可言?”
台下一片寂静,连小芳都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老师,这里还有一张。”助教将一张被遗漏的练习稿递了上去。
沈老爷子不耐烦地接过来,本想随意看一眼就放下,可目光触及纸上那三个字的瞬间,他浑身一震,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出精光!
“这……这‘将进酒’三字……”他呼吸一滞,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凑到纸前仔細端详。
那是一张用普通钢笔写的练习稿,字迹甚至还带着几分生涩。
但那笔画间的气势,那顿挫间的狂放,那飞白处的潇洒,分明……分明有太白遗风!
虽用的是硬笔,却仿佛能看到狼毫在宣纸上挥洒自如的幻影,仿佛书写者亲眼见过李白挥毫一般!
“这是谁写的?”沈老爷子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李砚默默地站了起来。
沈老爷子的目光死死锁定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直截了当地问:“你见过李太白的真迹?”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砚身上。
李砚迎着那灼人的视线,微微垂下眼眸,平静地回答:“没有。只是……读诗时,总觉得那些字,会自己从笔下长出来。”
比赛当日,体育馆内座无虚席。
比赛主题早已公布——“盛唐气象”。
选手们各展所长。
苏绾一袭白裙,宛如画中仙子。
她提笔悬腕,以王羲之的行书笔意融合褚遂良的结构,写就一首《春江花月夜》节选。
字迹清丽端方,结构严谨,又透着一股江南水乡的秀逸之气,引得全场阵阵喝彩。
小芳写的是颜真卿的《多宝塔碑》,一笔一划,功底深厚,也获得了评委们的一致点头。
终于,轮到李砚上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好奇与怀疑。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选择毛笔,而是拿出了一支最普通的钢笔,蘸了蘸砚台里的浓墨,在一张巨大的宣纸前站定。
“用钢笔在宣纸上写?他疯了吗?”台下有人低声议论。
李砚充耳不闻。
他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江上酒楼那道狂放不羁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睁眼,笔尖落下。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第一个“君”字落下,便石破天惊!
他的笔尖在宣纸上游走,每一笔,每一个转折,都完美复刻了系统回溯中李白醉书时的轨迹。
笔走龙蛇之间,他耳畔竟又一次响起了千年前的江浪拍岸之声,听到了酒壶倾倒、玉杯碎裂的清响!
一股豪迈、悲壮、狂傲无匹的气息,从他的笔下喷薄而出!
他越写越快,整个人仿佛与笔下的文字融为一体,化作了那个在月下独酌、邀仙共饮的诗仙。
当最后一笔“与尔同销万古愁”的“愁”字收锋,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微微喘息。
而那幅巨大的作品上,墨色淋漓,尚未完全干透,空气中,竟似乎真的有一缕清冽的酒香,若有若无地氤氲开来。
全场死寂。
“啪嗒。”评委席上,沈老爷子手中的茶杯失手滑落,摔在地上。
他霍然起身,不顾形象地冲到台前,苍老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指着那幅字,声音嘶哑而亢奋:
“这不是模仿……这不是临帖……这是‘通神’!这是通神啊!”
“不可能!”小芳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肯定作弊了!宣纸下面一定藏了投影道具,他是照着描的!”
这话提醒了众人。
教导主任刘主任本就对李砚这个“问题学生”心存偏见,闻言立刻附和道:“没错,必须检查!这么短的时间,用钢笔写出这种效果,不合常理!”
然而,不等刘主任上前,另一位评委已经拿起专业的紫外线灯,对着宣纸仔细照射检测。
灯光扫过,纸面洁白如初,无任何涂层、暗记或投影留下的磷光痕迹。
“胡说八道!”沈老爷子怒喝一声,声若洪钟,“你们看这墨迹!笔力入纸三分,墨色晕染自然天成,这是真功夫!每一笔都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精气神!若说这是造假,那便是老天爷亲自下凡,给他造了个天大的梦!”
台下彻底哗然!
苏绾没有参与争论,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那个气息未平的少年,看着他那只握着钢笔、骨节分明的手。
许久,她忽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语:“你写的不是字……是‘那一刻’的李白。”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动摇与迷茫,看向李砚,轻声问道:“你到底……去了哪里?”
当晚,喧嚣散尽,李砚独自一人来到学校图书馆。
他心中有太多疑惑,迫切地想要查阅一本名为《李太白墨迹考》的珍稀古籍,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然而,当他走到三楼深处时,却发现通往“古籍特藏区”的走廊被一道黄色的警戒线拦住了。
旁边的告示牌上用黑体字写着:“因内部线路检修,特藏区即日起闭馆三周,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线路检修?怎么会这么巧?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书架后悄然靠近,是图书管理员的儿子,也是李砚的朋友阿黄。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砚哥,别看了。我爸说,这是刘主任亲自签的封馆令,昨天晚上,图书馆的老周还亲自过来,给特藏区换了一把全新的铜锁。”
刘主任?李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口袋里的手机却毫无征兆地猛烈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一道冰冷的系统提示框骤然弹出在屏幕上:
【警告!
检测到宿主体内“诗魂玉”产生强烈共鸣!
附近一公里范围内,存在高浓度文气逸散源——“墨心残印”(李白题壁残留文气核心)!】
【定位中……定位成功!】
一行血红色的坐标指向,赫然就是图书馆闭馆区域最深处的那个房间——“唐风阁”!
李砚猛地抬头,目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玻璃门,望向那个笼罩在黑暗中的特藏区。
月光透过高窗,清冷地洒下,刚好照在那扇门上崭新的黄铜锁上。
就在那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那冰冷的锁孔深处,似乎有一道漆黑如墨的痕迹,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