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令,将“黛西·冯·施特劳斯”这个名字牢牢钉在全球执法系统的特别名单上。
罪名罗列清晰:跨国洗钱、金融欺诈、组织犯罪、危害国家金融安全…每一项都足以让她在最高戒备的监狱里度过余生。
DSF的反应迅速而冷酷,如同切除一块坏死的组织——一份措辞严谨、撇清一切关系的公开声明被发布在全球各大金融媒体:
“黛西·冯·施特劳斯女士的个人行为严重违反DSF集团的商业道德准则和法律法规,其所有活动均属个人行为,与DSF集团无关。DSF集团已终止与其一切雇佣关系,并将全力配合相关司法机构的调查。”
切割得干净利落,毁灭一切证据,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在阳光照不到的暗河深处,潜流从未停止涌动。
黛西消失了。
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涟漪。
她像一只最狡猾的狐狸,凭借着对DSF全球安全屋网络和洗钱路径的深刻了解,在无数双眼睛的追捕下,一次次擦着死亡的边缘滑过。
她藏匿在某个南太平洋岛国不起眼的度假别墅里,或是东欧某个戒备森严的私人庄园地下深处,与世隔绝,如同幽灵。
通讯仅限于最顶级的加密频道,每次联络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她清楚,DSF的“切割”只是表象。她知道的太多了——那些隐秘的账户、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那些藏在各国政要背后的保护伞…这些秘密,既是她的保命符,也是她的催命符。
DSF绝不会让她落入警方手中,但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等待她的,或许是永无止境的软禁,或许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漫长的蛰伏,如同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囚徒,却不知黎明是否真的会到来。
直到一个加密等级极高的指令,通过一条几乎不可能被追踪的路径,出现在她唯一的终端上。
指令简洁、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坐标:N45.XXXX, E9.XXXX]
[时间:72小时后 23:00 GMT]
[载具:白色游艇“海妖号”]
[指令:登船。]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安抚的承诺。只有这个坐标,这个时间,这艘船名。
黛西盯着屏幕,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这冰冷的字符中解读出背后的含义。
是审判?是赦免?还是…最终的处置?
她无从得知。但这是来自“上面”的指令,来自那个她曾效忠、也曾恐惧的最高权力核心。她没有选择。拒绝,意味着立刻被清除。赴约,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或者,是更彻底的毁灭。
72小时后,夜幕深沉。
地中海沿岸,一个偏僻的私人游艇码头。
咸涩的海风带着一丝寒意,一艘线条流畅、通体纯白的豪华游艇“海妖号”,如同沉睡的海兽,静静停泊在泊位上。船上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看不到船员活动的身影。
黛西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身影融入夜色。她步履沉稳地踏上舷梯,高跟鞋敲击着金属甲板,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
她的心跳平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
内心深处,一丝微弱的、几乎被她强行掐灭的希冀,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不定——也许…也许这次是转机?也许总裁需要她重新执掌某个隐秘的项目?毕竟,她的能力无可替代…她这样想着,试图说服自己。
走进宽敞奢华的船舱,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芒,昂贵的真皮沙发,精致的吧台…一切如旧,如同她曾经无数次登上的那些DSF专属游艇。
然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陈腐气息的味道。
就在这时,船舱内侧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黛西的目光瞬间凝固!如同被冰锥刺穿!
程莹!
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略显宽大的米白色针织裙,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眼神空洞,却又在深处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认命和一丝…诡异解脱的情绪。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摆放在祭坛上的、失去灵魂的玩偶。
黛西的呼吸骤然停滞!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椎,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程莹?!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被她当作棋子、当作诱饵、最终被榨干所有价值后弃如敝履的反华学者?!那个她以为早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被“处理”掉的女人?!
瞬间,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碎裂...
黛西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却无法抑制地收缩,如同受惊的猫。
她看着程莹,程莹也看着她。
两个女人,曾经一个是操控者,一个是被操控者;一个是棋手,一个是棋子。
此刻,在这艘灯火通明却死寂冰冷的豪华游艇上,她们的身份界限彻底模糊,只剩下同一种命运。
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传来,船身微微震动。
“海妖号”缓缓驶离了码头,朝着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地中海深处驶去。岸上的灯火迅速缩小、模糊,最终消失在浓重的夜幕之中。
船舱内,只有引擎的嗡鸣和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黛西站在原地,没有动。
程莹也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绝望,以及那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未来。
游艇,载着两个沉默的女人,驶向未知的、却注定没有归途的深海。而岸上的世界,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