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凤唳九天·初试锋芒
南宫昭那泣血的长啸和冰冷的战令，如同在北疆凛冽的寒风中投入了一把燎原之火，瞬间将全军积压的悲恸与绝望点燃成焚天的战意！
“夺回苍云堡！”
“血债血偿！”
怒吼声浪一波高过一浪，士兵们赤红着眼，疯狂地捶打着盾牌或以刀剑顿地，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宣泄那几乎要撑裂胸膛的恨怒。公主——不，主帅那突如其来的蜕变，那从冰封死寂中爆发出的滔天煞气，非但没有让人恐惧，反而成了此刻所有人心底唯一的光和方向！
张猛和赵莽最先反应过来，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嘶哑着嗓子开始执行军令。
“快！收敛弟兄遗骸，能带走的带走！收集所有完好的兵刃箭矢！”
“后勤队！立刻埋锅造饭！把所有肉干粮饼都拿出来！让弟兄们吃饱！”
“斥候队分散警戒！盯死苍云堡动向！”
命令一道道下达，原本因震惊和悲伤而有些混乱的队伍，迅速被整合起来，像一架被注入了复仇灵魂的战争机器，开始高效而压抑地运转。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两簇火焰，一簇是悲痛，一簇是仇恨。
南宫昭不再看那片尸山血海，她怕多看一眼，那强行压制的、足以令她疯狂的悲伤就会彻底吞噬她。她勒马转身，面向苍云堡的方向，玄色劲装勾勒出她异常单薄却又异常挺拔的背影，仿佛一柄已然出鞘、饮血方归的利剑。
云雀强忍着哽咽，默默下马，捡起那件被遗落在血泥中的雪白狐裘，仔细拍去污渍，紧紧抱在怀里。她知道，那个需要伪装病弱的公主，从此刻起，死了。
南宫昭抬手，再次抹去唇边不断溢出的血迹，内息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紊乱不堪，五脏六腑都针扎般疼痛。但她毫不在意，那双血色的眼眸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清明。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苍云堡刚经历血战，北漠军虽胜，亦必是惨胜，伤亡不小。他们夺下此等坚城，此刻定然忙于清理战场、巩固城防、救治伤员，警惕性或许正从最高点回落。再加上他们绝对想不到，一支刚刚经历断魂峡之战、看似疲敝不堪的天宸残军，竟敢在主力全军覆没之后，不顾一切地立刻发动反扑！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今夜，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一旦让北漠人彻底消化了胜利果实，稳固了城防，再想夺回苍云堡，难如登天！
“张猛，赵莽！”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末将在！”两人立刻上前，抱拳躬身，态度是全然的信服与恭敬。
“我军现有可战之兵多少？伤亡情况？缴获的北漠军械盔甲可够用？”
张猛深吸一口气，迅速回报：“回主帅！我军经历断魂峡之战，轻伤三百余人，重伤一百余已妥善安置，战死八十九人。现有可战之兵四千二百余人！缴获北漠完好的皮甲、铁甲约一千五百套，弯刀、弓矢充足！”
“很好。”南宫昭目光锐利如刀，“立刻挑选一千五百名最精锐、体力最好的士兵，换上北漠军械盔甲。其余人马，由赵莽率领，留守此地，虚设营帐，多布疑兵，做出大军在此休整的假象！”
赵莽独眼一瞪：“主帅！让末将跟你去攻城！”
“这是军令！”南宫昭冷声道，“你的任务同样重要，要让城上的北漠哨探以为我大军停滞不前，怯战惧敌！能否惑敌，关系此战胜负！”
赵莽咬了咬牙，重重抱拳：“末将遵命！”
“张猛，你随我率这一千五百精锐，即刻休整进食，检查军械。子时一到，出发！”
“是！”
命令既下，全军如同精密的齿轮，疯狂转动起来。
夜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缓缓笼罩了血腥的北疆荒原。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和血腥气，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子时将近。
一千五百名“北漠士兵”已集结完毕。他们穿着染血的北漠皮甲，握着弯刀，脸上甚至刻意涂抹了血污和尘土，在昏暗的月色下，几乎以假乱真。只是那一双双看向前方那道玄色身影的眼睛里，燃烧的是彻骨的天宸恨火。
南宫昭立于阵前，同样换上了一套合身的北漠百夫长盔甲，玄色劲装掩在其下。她脸上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
她没有做任何战前动员，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北漠弯刀，刀锋在冷月下折射出一道寒流，无声地指向苍云堡的方向。
下一刻，她率先策动战马，如同暗夜中悄无声息的幽灵，冲向那座吞噬了她至亲血肉的巨堡。
一千五百名复仇者，沉默地紧随其后，马蹄皆用厚布包裹，落地无声。如同一股沉默的黑色铁流，融入了无边的暗夜，向着那点亮着零星火光的苍云堡汹涌而去。
越是靠近，城墙上传来的隐约喧嚣声便越发清晰。那是北漠士兵胜利后的狂欢和松懈的巡逻。
苍云堡巨大的阴影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城头火把下走动的人影。
在距离城墙一里之外的一处浅洼地，南宫昭猛地举起手，全军瞬间勒马停步，寂静无声，完美地融入了阴影之中。
她抬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城墙。正如她所料，北漠军的防守远非铁板一块。经历白日惨胜，大部分军士似乎都沉浸在松懈和疲惫中，巡逻队走过固定路线后，便有不少盲区。城墙下方，甚至还有一些未来得及彻底清理的攻城废墟和障碍物。
但正门防守依然严密，强攻无异送死。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城墙西南角。那里有一处较为隐蔽的坍塌缺口，虽然被用巨木和乱石粗略堵塞，但显然是防御薄弱之处。而且，距离那处缺口不远，竟还有一个极其隐蔽的侧门，似乎是以前守军用于悄悄派出小队斥候所用，此时似乎并未被北漠军重点布防。
机会！
南宫昭心脏猛地一跳，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张猛道：“看见那处缺口和旁边的侧门了吗？我带一队人摸过去，想办法从内部打开侧门。你率领大队，潜伏至侧门外三百步的阴影处。看到城门火起为号，立刻率军杀入！”
张猛大惊：“主帅！太危险了！让末将去！”
“这是军令！”南宫昭的声音不容置疑，“论潜行暗杀，你们谁也不及我。记住，火起为号！”
不等张猛再劝，南宫昭已点出五十名身手最为敏捷矫健、原属于她亲卫营（实为天机阁精锐）的士兵，低声下令：“随我来！”
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扑向那处坍塌的缺口。
越靠近城墙，血腥味和焦糊味越是浓重。脚下不时踩到僵硬的尸体或破碎的兵甲。
南宫昭心如铁石，目光如炬，每一个动作都轻盈精准到了极致，完美地避开了城头偶尔扫过的火光和视线。
很快，他们抵达了那处乱石堆积的缺口下方。
城头上，两名北漠哨兵正操着生硬的天宸语抱怨着天气和战争，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不耐烦。
南宫昭打了个手势，两名天机阁精锐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乱石堆，手中淬毒的吹箭轻轻一吐。
城头上抱怨声戛然而止，传来两声极轻微的闷响。
“上！”南宫昭低喝一声，身形一纵，率先跃上缺口，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入城墙之内。身后五十名精锐紧随而入。
城墙内侧，更加混乱。到处都是未清理的战争痕迹，偶尔有小队北漠士兵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过。
南宫昭一行人压低身形，紧贴着阴影处移动，目标直指那处不起眼的侧门。
侧门附近，果然只有四名北漠士兵看守，正围着一小堆篝火打盹取暖，武器随意地放在身边。
南宫昭眼中寒光一闪，手指微动。
身后数名天机阁高手瞬间暴起！刀光如匹练般闪过，那四名北漠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已喉管断裂，毙命当场！
“快！搬开障碍，打开城门！”南宫昭下令，自己则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士兵们迅速行动，搬开顶门的巨木和杂物。
然而，就在城门即将被打开的瞬间——
“什么人？！”一声粗粝的北漠语大喝从不远处传来！
一支十人的北漠巡逻队恰好拐过街角，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刹那间，空气凝固！
“敌袭！！！”巡逻队长反应过来，惊骇欲绝，扯开嗓子就要大喊！
“咻——！”
一点寒星比他的声音更快！
南宫昭手腕一抖，一枚薄如柳叶的幽暗飞刀已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他的咽喉！
那队长嗬嗬两声，仰面倒下。
但警报已然发出！附近的北漠军营瞬间被惊动！嘈杂的呼喊声和脚步声迅速朝着这边涌来！
“来不及了！强攻！”南宫昭当机立断，厉声喝道，“发信号！守住城门！”
一名士兵立刻将手中的火把奋力扔向空中！
一道耀眼的火光划破黑暗，如同复仇的信号弹，在苍云堡的夜空中格外醒目！
城外三百步阴影处，一直死死盯着城头的张猛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火光，眼眶瞬间崩裂！
“主帅得手了！弟兄们！随我杀！！为了林老将军！为了死去的弟兄！杀光北漠狗！！”
“杀——！！！”
压抑了整夜的滔天恨意，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一千四百多名伪装成北漠军的天宸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嘶吼着冲向那扇正在被奋力拉开的侧门！
城内，南宫昭已夺过一柄弯刀，身先士卒，迎上了最先冲来的数十名北漠士兵！
刀光如雪！
她身影如鬼如魅，穿梭在敌人之间，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蓬温热的血花！北漠士兵甚至看不清她的动作，便已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那不再是病弱的公主，而是真正从地狱归来的幽皇！杀戮的艺术在她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挡住他们！快挡住他们！”北漠军官惊恐地大叫。
更多的北漠士兵从营房中涌出，试图堵住这个突如其来的缺口。
侧门终于被完全打开！
“主帅！！”张猛一马当先，浑身浴血地冲杀进来，看到正与数倍之敌厮杀的南宫昭，目眦欲裂，挥刀便加入战团！
“不要管我！抢占城墙！放吊桥！开正门！迎接赵莽大军！”南宫昭声音冰冷，刀势却越发狂暴，竟硬生生将前方敌军杀得倒退数步！
“是！”张猛怒吼，分出一部分兵力，疯狂扑向城墙阶梯和正门方向！
里应外合！奇袭的效果在这一刻最大化！
城内的北漠军根本搞不清到底来了多少敌人，只见到处都是穿着自家军服的人却在疯狂砍杀自己人，顿时陷入极大的混乱和恐慌！
“是天宸人！他们穿我们的衣服！”
“小心！他们混进来了！”
自相残杀的误会在各处上演，北漠军的指挥系统瞬间瘫痪！
城外，赵莽看到城内火起，喊杀震天，知道主帅计划成功，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翻身上马，战刀前指：“弟兄们！主帅已在城内打开缺口！随我冲！踏平苍云堡！为老将军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留守的两千多天宸士兵如同愤怒的狂潮，向着洞开的正门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苍云堡，这座刚刚陷入北漠之手不久的北疆雄关，在这一夜，迎来了它最意想不到、也是最血腥的反攻！
而掀起这场血色风暴的核心，那个玄色的身影，正踏着敌人不断倒下的尸体，一步步杀向城中心。她的目标，清晰而执拗——那面悬挂着外祖父遗骸的黑狼旗旗杆！
血债，必须血偿！今夜，只是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