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雷霆震怒·反手栽赃
“有毒——!”
凄厉的尖叫和慌乱的呼喊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引爆了整个太极殿!
方才还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大殿,顷刻间乱作一团。杯盘狼藉,桌椅倾倒,贵妇们的惊叫、臣子们的怒喝、侍卫们拔刀冲入的铿锵声混杂在一起,场面彻底失控!
而所有混乱的焦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落在了那位刚刚伸出筷子、似乎正要夹菜的天宸和亲公主——南宫昭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她案前那盘色泽诱人、却无人动过的糕点上!
“保护陛下!保护王后!”
“封锁大殿!任何人不得出入!”
“御医!快传御医!”
侍卫首领的怒吼声压过了混乱,训练有素的宫廷侍卫迅速行动,一部分护住御阶之上的皇帝和王后,另一部分则刀锋出鞘,隐隐将南宫昭所在的区域包围起来,目光警惕而冰冷。
那位中毒倒地的郡主是安亲王之女,年仅十四,此刻已面色青紫,口吐白沫,身体抽搐不止,眼看就要不行了。安亲王夫妇扑在女儿身边,哭天抢地,其状甚惨。
“昭儿!我的昭儿!你怎么样?!”安王妃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钉在南宫昭脸上,声音凄厉如鬼,“是你!一定是你这个毒妇!你带来的点心有毒!你想毒害谁?!却害了我的昭儿!”
这指控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是啊,那盘糕点,是单独放在南宫昭案上的,与其他人的菜式不同。而她刚才,似乎正要食用,却又莫名绕开……紧接着,旁边的郡主就中毒了!
时间、地点、物证,几乎完美契合!
无数道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射向南宫昭。怀疑、愤怒、厌恶、幸灾乐祸……几乎要将她淹没。
南宫昭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和指控吓傻了。她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无助又绝望。她下意识地看向御阶之上,看向那至高无上的帝王,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无措,像一个溺水之人寻找浮木。
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被冤枉、被吓破了胆的柔弱女子。
“陛下!陛下明鉴!”清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家殿下与郡主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害她?这糕点虽是放在我家殿下案上,但殿下还一口未动!怎知不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放肆!这里哪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份!”慕容王后厉声呵斥,凤目含威,“事实俱在,还敢狡辩?南宫昭,你还有何话可说?!”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南宫昭剥皮拆骨。
“我……我没有……不是我……”南宫昭的声音细弱游丝,被周围的嘈杂和哭泣几乎完全掩盖,她似乎想站起来,却双腿一软,直接瘫软在席位旁,全靠清露搀扶才没有晕倒在地。那脆弱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皇兄!”就在这时,轩辕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几乎一面倒的指控氛围。他不知何时已离席站到了大殿中央,玄色的衣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此事尚未查明,仅凭一盘未曾动过的糕点便断定是公主下毒,未免太过武断。”
他的目光扫过那盘糕点,又落在那奄奄一息的郡主身上,眉头紧锁:“当务之急,是救治郡主,查明毒源,而非仓促定罪。”
“澈亲王此言差矣!”一名赫连派系的文臣立刻出声反驳,“糕点独独在她案上,她又恰好欲食未食,世间岂有如此巧合之事?分明是她见事情败露,不敢再食!其心可诛!此等毒妇,若不严惩,如何安抚安亲王,如何向我北溟臣民交代?!”
“王大人是说,本王在包庇凶手?”轩辕澈缓缓转头,目光如冰冷的箭矢射向那名文臣,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王大人脸色一白,顿时噤若寒蝉,不敢与之对视。
御座之上,轩辕弘始终面沉如水,深邃的目光在混乱的大殿中扫视,最终停留在几乎瘫软在地、哭得梨花带雨的南宫昭身上,又瞥了一眼面色冷峻的弟弟,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够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绝对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争论。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皇帝的裁决。
“御医。”轩辕弘淡淡道。
早已候在一旁、吓得战战兢兢的御医院首立刻连滚爬爬地上前,检查郡主的状况,又小心翼翼地取过那盘糕点,银针试毒,仔细查验。
片刻后,院首脸色发白地回禀:“陛、陛下……郡主所中之毒,乃是极为霸道的‘鸠羽红’,见血封喉……这、这糕点之中,确实含有此毒……”
“哗——”大殿内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证据确凿!
安亲王夫妇的哭声更加凄厉。
轩辕弘的目光再次投向南宫昭,声音听不出喜怒:“南宫昭,你作何解释?”
南宫昭仿佛被这句话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绝望地看着皇帝,声音破碎不堪:“陛下……昭……昭百口莫辩……糕点在我案上,便是昭的罪过……昭只求一死……以证清白……只求陛下……莫要因此……伤了天宸与北溟的和气……”
她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充满了小女子的绝望和天真,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却恰好将一个无力反抗、只求速死的柔弱公主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尤其是最后那句“莫伤和气”,更是显得幼稚又可怜。
许多原本义愤填膺的臣子见状,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疑虑——这般懦弱无能的女子,真有胆量和心机在宫宴上下毒?而且下的还是如此显眼的、独属于她自己的糕点?
慕容王后眉头微蹙,似乎对南宫昭这番表现也有些意外。
轩辕澈负手而立,面无表情,但垂在身侧的手掌却微微握紧。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虚弱和迟疑:
“父……父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坐在稍远处席位的一个少年,正怯生生地举着手。那少年约莫十二三岁年纪,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穿着亲王朝服,正是那位深居简出的三皇子——轩辕彻。
他似乎很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脸色更白了几分,但还是鼓足勇气,小声说道:“儿臣……儿臣方才好像看到……看到不是那个姐姐……是……是那个送点心的公公……他的手……在盘子底下……好像碰了一下……”
孩童稚嫩而怯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又猛地射向了刚才给南宫昭上点心的那个老太监!
那老太监原本低眉顺眼地站在角落,此刻骤然成为焦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明鉴!奴才冤枉!奴才只是按规矩上菜,什么都不知道啊!三皇子殿下定是看错了!看错了啊!”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是啊,糕点虽在南宫昭案上,但经手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御膳房、传菜太监……都有可能做手脚!
轩辕弘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如同鹰隼般盯住那老太监:“拖下去,严加审问!”
“嗻!”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上前,不顾老太监杀猪般的哭喊求饶,将其拖了下去。
局势瞬间逆转!
南宫昭依旧软在地上哭泣,仿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低垂的眼睫下,冷光一闪而逝。轩辕彻……果然如轩辕澈所言,敏感且观察入微。他这适时的一句话,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
慕容王后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扫了一眼惊慌失措被拖走的老太监,又瞥了一眼怯生生的三皇子,眼神莫测。
“陛下,”丞相拓跋涛此时终于起身,沉稳开口,“看来此事确有蹊跷。下毒之人手段阴狠,竟欲一石二鸟,既害郡主性命,又嫁祸南宫公主,破坏两国和亲,其心可诛!必须彻查!”
主和派大臣纷纷附和。
赫连派系的武将们脸色难看,却也无法再强行指责南宫昭。
轩辕弘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回南宫昭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公主受惊了。此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又看向安亲王,“爱卿放心,朕必竭尽全力救治郡主,严惩真凶。”
安亲王夫妇虽然悲愤,但皇帝已开口,也只能泣谢皇恩。
“宫宴至此为止。澈王弟,”轩辕弘看向轩辕澈,“你亲自护送公主回迎宾馆,加派人手护卫,不得再有闪失。”
“臣弟领旨。”轩辕澈躬身应道。
一场精心策划的毒杀嫁祸局,就在南宫昭的完美演技、轩辕澈的强势介入、三皇子意外的证词以及皇帝最终的决断下,被强行扭转了局面。
南宫昭在清露和轩辕澈带来的侍卫“护送”下,如同惊弓之鸟般,虚弱不堪地离开了太极殿。临走前,她似乎无意间看向三皇子轩辕彻的方向,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对方却迅速低下了头,仿佛受惊的小鹿。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南宫昭脸上的惊恐和泪水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静。
“殿下,您没事吧?”清露心有余悸地小声问道,手脚还在发软。
“无事。”南宫昭淡淡道,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块吸收了毒酒的棉布,“好一招毒辣的栽赃嫁祸。若非我们早有防备,又有轩辕彻那句意外之言,今日恐难脱身。”
“那个老太监……”
“是死士。”南宫昭语气肯定,“此刻,他大概已经‘畏罪自尽’了。”
清露倒吸一口凉气。
马车外,骑着高头大马的轩辕澈面容冷硬,目不斜视,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护卫亲王。
然而,他的声音却通过传音入密的功夫,清晰地送入南宫昭耳中:“西华殿的方向,记住了?”
南宫昭眸光微闪,同样传音回去:“多谢王爷再次出手解围。只是王爷屡次相助,昭实在惶恐,不知王爷意欲何为?”
马车外的轩辕澈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本王只是不喜欢有人在本王眼皮底下耍这种下作手段。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你若是就这么死了,这场戏,岂不是太无趣了?”
南宫昭沉默片刻,传音道:“那王爷可知,今日这出戏,幕后之人是谁?”
“线索指向宫里,但尾巴扫得很干净。”轩辕澈的声音透着冷意,“赫连家?慕容家?或者……还有其他想看鹬蚌相争的人?龙城里的水,比你想的更深。”
“包括王爷您吗?”南宫昭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马车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轩辕澈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听不出情绪:“保护好你自己。下次,未必再有这般好运。”
话音落下,他便不再传音。
马车也恰好抵达了迎宾馆。
轩辕澈并未下车,只是吩咐手下精锐将迎宾馆团团“保护”起来,美其名曰陛下旨意,确保公主安全,实则监视意味更浓。
南宫昭在清露的搀扶下,柔弱不堪地下了车,对着马上的轩辕澈盈盈一拜,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后的沙哑:“多谢……王爷护送……”
轩辕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在她那依旧苍白却已恢复些许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最终只是淡淡颔首,调转马头,带着侍卫离去。
回到听雪轩,屏退所有北溟宫人。
南宫昭立刻对清露道:“检查一下,我们离开后,这里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或者少了什么东西。”
清露心中一凛,立刻仔细搜查起来。
南宫昭则走到妆台前,目光落在首饰盒里——那支苏芷晴送来的白梅金簪,依旧好端端地躺在那里。
她拿起金簪,轻轻旋开簪尾。
里面,又多了一卷新的绢纸。
展开,上面是苏芷晴清秀的字迹,只有寥寥数字:
“赫连氏手笔,王后默许。死士已灭口。彻皇子之言,乃澈王诱导。小心,风波未止。”
南宫昭指尖内力吞吐,绢纸化为飞灰。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却冷静的面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赫连家……慕容清……果然是他们。
而轩辕澈……竟然是他诱导轩辕彻出言相助?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场敌国深宫里的棋局,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她轻轻抚过发髻,将那支白梅金簪稳稳簪回发间。
风波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