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暗潮涌动·狼卫护驾
轩辕澈的令牌冰冷沉重,握在掌心,仿佛握着一块寒铁,也握住了北溟皇宫暗流中的一线生机。
南宫昭反复看着那张字条——“‘病’中静养,勿出勿动。狼卫在外,可挡小鬼。”
字里行间带着他一贯的命令式口吻,却又透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维护之意。
狼卫?想必就是窗外那些替换了原先皇家侍卫、气息更加精悍沉肃的护卫了。轩辕澈竟然能动用自己的人手替换皇帝安排的守卫?他在北溟的势力,远比表面看起来更深。
“可挡小鬼……”南宫昭唇角勾起一抹冷嘲。赫连家、慕容家,乃至宫中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在他眼中,不过是“小鬼”么?这份狂妄,倒符合他的性子。
他将这令牌送来,是示好?是结盟?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与控制?
无论如何,这确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有狼卫在外,至少赫连家再想如同西华殿那般派暗卫潜入行刺,就得掂量掂量了。她可以暂时安心地“病”下去,争取更多时间。
“清露。”她低声唤道。
一直守在外间假寐的清露立刻惊醒,快步来到内室:“殿下,您醒了?身体可还好?”她脸上写满了担忧,白日里南宫昭那“油尽灯枯”的模样着实吓坏了她。
“无碍。”南宫昭将令牌和字条递给清露,“将此物收好,藏得隐蔽些。日后若见持有同样令牌或狼头徽记之人,可稍加信任,但仍需保持警惕。”
清露接过令牌,触手冰凉,看到那狰狞的狼头,心中一惊,但见南宫昭神色平静,便也不多问,重重点头:“是,奴婢明白。”
“我们‘病’了这几日,外面可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南宫昭问道。
清露压低声音回道:“除了西华殿发现刺客尸体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还有就是……赫连大将军昨日进宫了,似乎与陛下在御书房谈了许久,出来时脸色不大好看。另外,慕容王后那边倒是安静,只是按例赏赐了些东西。还有……听说澈亲王前日离京了,说是去巡查京畿大营。”
轩辕澈离京了?南宫昭眸光微闪。所以他留下令牌和狼卫,是因为要暂时离开?这算是……临走前的安排?
“还有……”清露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奴婢今日偷偷去取膳时,似乎感觉到……有别的眼睛在盯着听雪轩,不是那些狼卫,气息更隐蔽……像是宫里的暗桩。”
南宫昭并不意外。皇帝轩辕弘怎么可能真的对她这个天宸公主完全放心?表面的关怀赏赐之下,必然是更严密的监视。慕容王后想必也埋了眼线。这听雪轩,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
“知道了。”南宫昭淡淡应道,“不必理会,我们只管‘病’着便是。让她们看。”
“是。”清露领命,又有些迟疑地问,“殿下,我们总要‘病’到何时?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是……”
“不会太久。”南宫昭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病’得太久,就该惹人怀疑了。而且,我们也需要‘好转’起来,才能做更多事。时机一到,我自会‘康复’。”
她需要利用这段“病中”时间,理清脉络,布局落子。
首先,必须设法联系上苏芷晴。芷晴潜入宫中已有段时日,以她的能耐,应该已经初步站稳脚跟,或许能提供更多宫内情报。
其次,影煞失踪多日,始终是块心病。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是遭遇不测,还是被困某处?必须查探。
再者,莫问天这条线需要巩固。那老毒物性情乖张,需得投其所好,才能让他甘心为己所用。或许……可以从那本母亲留下的残缺毒经笔记入手?
最后,便是轩辕澈。他的意图,是眼下最大的变数和……机遇。
思忖既定,南宫昭吩咐清露:“想法子,将我这支珠花……”她从妆奁中取出一支不起眼的珍珠珠花,轻轻旋开花托,里面是空的,“……明日混在要送出去清洗的衣物里,交给浣衣局一个叫‘小禄子’的小太监。什么也不必说,他自会明白。”
这珠花是天机阁内部传递微型密信的容器,那小禄子,则是苏芷晴入宫前便安排好的接应点之一。
“是。”清露小心翼翼接过珠花,如同捧着千斤重担。
次日,清露依计行事,并未引起任何注意。消息成功送了出去。
等待回音的时间里,南宫昭依旧每日“昏昏沉沉”,汤药不断,太医来来往往,皆摇头叹息。宫中上下几乎都已认定,这位天宸公主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然而,在这片悲观沉寂中,第三日夜里,南宫昭等待的回音终于来了。
并非通过小禄子,而是来自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寒风呼啸。
一阵极轻微的、几不可闻的笛声,断断续续地飘入窗内。那曲子古怪生涩,不成调子,像是初学之人胡乱吹奏。
但南宫昭却骤然睁开了眼睛!
这曲子……是她和影煞年少时偶然编创的暗号!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影煞还活着!他在用这种方式向她报信!只是这笛声微弱断续,显是吹奏之人气息极弱,或是身处极远、受阻隔之地。
她屏息凝神,仔细分辨着那断断续续的笛音,试图解读其中的信息。
笛声时断时续,似乎包含了“被困”、“西北”、“水”、“等”几个模糊的讯息。
西北方向?水?皇宫的西北方向……是太液池?还是更远的冷宫区域?影煞被困在西北方某处近水的地方?
就在她全神贯注解读笛声时,并未察觉到,窗外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微微一动,那双深邃的眼眸透过窗缝,正落在她骤然变得专注而锐利的侧脸上。
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笑意。
笛声很快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南宫昭的心却无法平静。影煞还活着,但处境显然不妙。他拼力传出这模糊的讯息,已是极限。她必须尽快找到他!
但眼下她“重病在床”,根本无法亲自去寻找。狼卫虽能挡明枪暗箭,却未必肯听她调遣去救人,更何况,她也不能完全信任轩辕澈的人。
只能再借助莫问天的力量了?那老毒物对皇宫地下乃至各种隐秘角落了如指掌,或许能知道西北方近水之处有什么古怪。
可如何联系他?白梅金簪已在他手中,但他显然不会轻易露面。
就在南宫昭蹙眉思索时,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叩”两声。
不是影煞的笛声,也不是苏芷晴的暗号,更不是狼卫的巡逻信号。
南宫昭警惕地望过去。
只见窗缝下,被人塞进来一小包东西。
她悄声上前,拾起那东西。是一个粗布小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块……吃剩的、有些干硬的桂花糕?而且这桂花糕的样式和味道……分明是天宸京城“桂芳斋”的特色!
北溟皇宫里,怎么会有桂芳斋的桂花糕?还以这种方式送到她这里?
她拿起一块糕点,指尖微微用力捻开,果然,在糕点的中心,藏着一小卷被油纸包裹的细绢。
展开细绢,上面是两行蝇头小字:
“西北角,废沁泉宫,枯井下有玄机。三日后,子时,西华殿。”
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随意。
没有落款。
但南宫昭瞬间便明白了——是莫问天!
这老毒物,竟然用这种方式给她传递消息!废沁泉宫,枯井……正是西北方向!而且靠近太液池支流!与影煞的讯息吻合!
他不仅知道影煞被困之处,还给出了具体位置和救援时间!他甚至猜到了她会需要这份情报!
他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昨夜那笛声,他也听到了?还是说,这皇宫地下,有他所不知的秘密通道和监听之法?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几块桂花糕……桂芳斋是天宸老字号,莫问天用此物传信,是在暗示他知晓她的来历?还是在表达一种……莫名的怀念?
这位毒医圣手,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但无论如何,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三日后子时,西华殿……他是要她亲自去?还是另有安排?
南宫昭捏着那细绢,心中飞快权衡。冒险是必然的,但影煞必须救。而且,这或许也是一个进一步试探莫问天,甚至……轩辕澈的机会。
她将细绢就着烛火烧毁,连那几块桂花糕也细细碾碎,处理干净。
接下来的三日,南宫昭依旧“病”得人事不省,但暗地里,已开始默默调整内息,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
这三日里,皇宫表面平静,暗地里的波涛却从未停歇。
赫连大将军又进宫了一次,这次出来时,脸色似乎缓和了些许。慕容王后召了几位心腹命妇入宫赏雪,谈笑风生,仿佛一切如常。
而轩辕澈的狼卫,果然尽职尽责,听雪轩外如同铁桶一般,再无异状发生。甚至有一次,一个疑似赫连家眼线的小太监想借口送东西靠近,直接被狼卫毫不客气地“请”了出去,态度强硬,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南宫昭冷眼旁观,对轩辕澈在北溟的权势和影响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位看似不受宠的亲王,其隐藏的实力,恐怕远超外界想象。
终于,到了第三日深夜。
子时将至,听雪轩内一片寂静,只有南宫昭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仿佛深陷沉睡。
她估算着时间,正欲悄声起身,换上夜行衣。
忽然,外间传来清露极其轻微的一声闷哼,随即便是身体软倒的声音!
南宫昭心中猛地一凛!有高手潜入!连狼卫都没有察觉?!
她瞬间屏住呼吸,内力暗凝于指尖,身体保持原状,一动不动,感官却提升到极致,警惕着黑暗中可能到来的袭击。
内室的窗户无声无息地开合了一下,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入,落地无声。
一股淡淡的、冷冽的松柏气息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南宫昭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气息……
那黑影并未靠近床榻,只是站在阴影里,低沉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
“废沁泉宫是二十年前的冷宫,枯井下的密道直通宫外,但早已废弃多年,机关重重。赫连家在那里有个私牢,关押些见不得光的人。”
是轩辕澈!
他竟然回来了?!而且在这个时辰,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寝室内!
南宫昭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依旧维持着沉睡的呼吸频率,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轩辕澈似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还要装?莫问天那老怪物的‘如梦令’,药效最多十二个时辰。你此刻若是还昏睡着,那本王倒是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知道!他竟然连莫问天和“如梦令”都知道!
南宫昭缓缓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对上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她没有起身,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清醒无比,毫无病态:“王爷深夜闯宫,就不怕惊动了陛下和王后的眼线?”
“本王巡查京畿大营归来,听闻公主病势沉重,心急如焚,特来探视。有何不可?”轩辕澈的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戏谑,“至于眼线……本王若不想让他们看见,他们便看不见。”
好狂妄的自信!
“王爷对宫中了如指掌,连废弃多年的密道私牢都一清二楚,真是令人佩服。”南宫昭语带试探。
轩辕澈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月光透过窗隙,隐约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和略显疲惫的眉眼,但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
“这北溟皇宫,于本王而言,从无秘密可言。”他淡淡道,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包括……你是谁。”
南宫昭心头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哦?那王爷说说,我是谁?”
轩辕澈俯下身,凑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那股冷冽的松柏气息更加清晰,还夹杂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尘土味和极淡的血腥气。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是天宸送来和亲的公主南宫昭,也是……能让莫问天那老怪物出手相助的人。更是……本王觉得,很有意思的人。”
他的话语依旧带着试探和保留,并未点破幽皇或天机阁的身份,但却明确地将她与莫问天联系了起来。
“所以,王爷此次前来,是特意来告知我沁泉宫的危险?”南宫昭迎着他的目光,不退不让。
“不。”轩辕澈直起身,语气恢复淡漠,“是来告诉你,子时已到,你该动身了。本王替你挡了外面的小鬼,但井下的路,得你自己走。”
他竟然是要帮她调开守卫,方便她行动?!
“为何帮我?”南宫昭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轩辕澈转身走向窗口,闻言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有低沉的声音传来:
“因为本王也想看看,赫连家那私牢里,到底关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青烟般掠出窗外,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冷冽松柏气息,证明方才并非幻觉。
南宫昭坐在床上,望着洞开的窗口,心中波澜起伏。
轩辕澈……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似乎在推动着她去探查赫连家的秘密,却又处处设限,不肯直接插手。
盟友?敌人?亦或是……棋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无论他是何目的,眼下救出影煞才是重中之重。
她迅速换上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将长发束起,蒙上面巾。
子时已到,该动身了。
她如同暗夜中的精灵,悄无声息地滑出听雪轩,朝着西北方向的废沁泉宫,疾行而去。
夜色浓重,仿佛化不开的墨,掩盖着无数的秘密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