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南疆迷雾·澈王心乱

听雪轩外加派的守卫如同铜墙铁壁，隔绝了外界明面上的窥探，却也像一座华丽的囚笼。南宫昭乐得清静，整日闭门不出，安心“养病”，实则通过清露和幽冥坊的特殊渠道，遥控指挥，将触角更深地渗入北溟的肌理。

关于慕容家与南疆的关联，调查有了初步进展。反馈回来的消息零碎却令人心惊：慕容氏近年来确有数批秘密商队往来于北溟与南疆之间，交易的并非寻常货物，而是一些受到严格管制的药材和矿物，其中几次交易的担保人，隐约指向宫中一位地位不低的女官，而那女官，正是慕容霓裳从慕容家带入宫的陪嫁心腹！

“淬骨蓝晶丝”的线索却如石沉大海，南疆巫蛊一族对此物讳莫如深，极难探查。但越是如此，越证明其不凡。

“主子，王后那边这几日安静得反常。”清露低声道，“除了每日例行的请安，几乎足不出户，连对下人都格外和颜悦色了些。”

南宫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唇角噙着一丝冷笑：“她在憋大招，或者……在等外援。慕容家在南疆的利益链不容有失，她绝不会坐以待毙。让我们的人盯紧那个女官，还有所有与南疆有关的宫外联络点。”

“是。”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扑翼声。一只通体漆黑、唯有眼珠赤红的异种隼鸟，悄无声息地落在窗棂上，脚上绑着一支细小的竹管。

是幽冥坊用来传递最紧急情报的“赤瞳隼”！

南宫昭神色一凛，迅速取下竹管，抽出里面的绢条。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绢条上只有简短的八个字：“天宸异动，疑遣影卫。”

天宸影卫！那是她那个好父皇手中最锋利、最隐秘的一把刀，专司暗杀、刺探与清除异己。他们突然被派遣出来，目标是谁？是她这个“不听话”的和亲公主？还是……北溟的某个人？

父皇是等不及她动手，想要亲自清除北溟皇帝，还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受控，想要连她一并抹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从未低估过父皇的狠毒，却也没想到他的手能伸得这么长，这么快！

必须尽快弄清楚影卫的目标和行踪！

就在南宫昭心思电转，筹划如何应对这突发危机时，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传：“澈王爷到——！”

轩辕澈？他怎么又来了？这几日他并未出现，仿佛那夜的冲突和对峙从未发生。

南宫昭迅速收敛心神，将绢条在掌心内力一催，化为齑粉。对清露使了个眼色，清露立刻会意，将赤瞳隼藏入内室。

南宫昭则迅速躺回软榻，拉过锦被，脸上瞬间褪去所有锐利，只余下病弱的苍白和倦怠。

轩辕澈大步走了进来。他今日未穿朝服，一身墨色绣银边常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郁色和烦躁。

他挥手屏退了殿内伺候的宫人，连清露也被他冷眼一扫，不得不退到外殿等候。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轩辕澈走到软榻前，目光沉沉地盯着似乎被他闯入惊扰、正挣扎着要起身行礼的南宫昭，也不叫起，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南宫昭被他看得心底发毛，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虚弱：“王、王爷……您怎么来了？臣妾失礼，未能远迎……”

“南宫昭，”轩辕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情绪，“你告诉本王，你到底想要什么？”

南宫昭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直接的话。她垂下眼睫，轻声道：“臣妾……只求安稳。”

“安稳？”轩辕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忽然俯身，双臂撑在软榻两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在这吃人的地方，你告诉本王你只求安稳？你昨夜杀那三个死士的时候，可想过‘安稳’二字？！”

他的呼吸灼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剖开她的心脏，看清里面最真实的模样。

南宫昭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无路可退。他靠得太近了，近得能看清他眼底的血丝和那深藏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明晰的挣扎。

“王爷……您喝醉了……”她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微颤。

“醉？”轩辕澈低笑，笑声里带着自嘲和一丝狂躁，“本王倒是想醉！可偏偏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清醒地看着你演戏，看着你算计，看着你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包括本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欺骗、被吸引、却又无法掌控的怒火：“你一次次地挑战本王的底线，一次次地露出你的獠牙，却又摆出这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南宫昭，你告诉本王，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你到底要把本王逼到何种地步？！”

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张力。

南宫昭彻底怔住了。她设想过轩辕澈的各种反应——怀疑、试探、警告、甚至再次出手较量。却独独没想过，他会表现出如此……混乱而激烈的情感。

这不像那个冷静自持、深藏不露的澈亲王。

酒精放大了他压抑的情绪，也撕开了一层冰冷的伪装。

南宫昭沉默了片刻，忽然不再伪装那副怯懦。她转回头，迎上他近乎凶狠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声音却清晰而冷静：“王爷今日来，就是来向臣妾发泄怒气的吗？”

她的平静反而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轩辕澈躁动的情绪上。他愣了一下，撑在榻边的手臂肌肉微微松弛。

“如果发泄完了，就请回吧。”南宫昭淡淡道，“臣妾是病体，需要静养。”

她这副油盐不进、甚至带着逐客意味的态度，再次激怒了轩辕澈。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得蹙起了眉。

“静养？你当着本王的面杀人化尸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静养？！”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慌乱，“你利用本王对付慕容霓裳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静养？！南宫昭，你利用起本王来，倒是顺手得很！”

南宫昭手腕被攥得生疼，心底也窜起一股火气。她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索性不再浪费力气，冷笑道：“利用？王爷莫非忘了，是您自己闯进凤仪宫，不是臣妾求您去的。是您自己选择与王后对峙，不是臣妾逼您的。如今倒来怪臣妾利用您？真是好没道理！”

“你！”轩辕澈气结，被她堵得说不出话。确实，是他自己按捺不住，是他自己先撕破了脸。可这一切的源头，不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吗？！

“更何况，”南宫昭目光扫过他紧扣自己手腕的手，语气带着讥诮，“王爷若是觉得被利用，心中不忿，大可以现在就去向陛下告发臣妾，将臣妾会武、心思深沉、甚至可能包藏祸心的‘真面目’和盘托出。何必在此与臣妾一个‘病弱女子’纠缠不休？”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戳在轩辕澈的矛盾点上。

告发她？他若是想告发，早就去了，何必等到现在？那夜之后，他脑海中反复出现的，不是她杀伐果断的冰冷，而是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是她那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是她身上那种矛盾又致命的吸引力！

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恐慌，更让他愤怒！

“你以为本王不敢？！”轩辕澈恶狠狠地道，试图用凶狠来掩饰内心的混乱。

“王爷敢与不敢，与臣妾何干？”南宫昭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仿佛在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种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姿态，彻底点燃了轩辕澈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理智瞬间崩塌！

他猛地低下头，狠狠攫取了她的唇！

那不是温柔的吻，而是带着惩罚意味的、粗暴的掠夺，充满了怒火、不甘、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强烈渴望。

南宫昭脑中“嗡”的一声，瞬间空白！她完全没料到轩辕澈会突然有此举动！

冰冷的唇瓣相触，带来的却是灼烫的温度。他身上凛冽的松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她下意识地挣扎，双手被他死死扣住，身体被他困在软榻和他胸膛之间，动弹不得。

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仿佛要将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秘密都吞噬殆尽。

南宫昭起初是震惊和愤怒，但很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能感受到他吻里的混乱和痛苦，那不仅仅是对她的愤怒，更像是一种对自身失控的宣泄。

挣扎的力度渐渐变小。

一吻既罢，轩辕澈猛地抬起头，呼吸粗重，眼神中的狂躁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茫然和……懊悔？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着身下女子被蹂躏得微微红肿的唇瓣，以及那双此刻睁得极大、带着震惊和一丝水光的眸子，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后退两步。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和暧昧的气息。

南宫昭缓缓坐起身，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刺痛的唇瓣，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有些无措的男人。

轩辕澈避开她的目光，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挤出一句：“……本王……失态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狼狈。

南宫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种沉默反而让轩辕澈更加无所适从。他今日来的本意是什么？质问？警告？他自己也说不清了。酒精和连日来的心烦意乱让他失控了。

“天宸影卫近日可能潜入北溟。”忽然，南宫昭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目标未明，王爷自己小心。”

轩辕澈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她：“你说什么？！天宸影卫？！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太过惊人，瞬间冲散了他方才的窘迫和混乱。

南宫昭却不再看他，重新躺了回去，拉高锦被，侧过身，声音恢复了淡漠和疏离：“臣妾累了，王爷请回吧。”

她再次竖起了全身的刺，将刚才那个意外的吻和此刻的提醒，都隔绝在外。

轩辕澈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天宸影卫的消息让他瞬间警醒，但更让他心乱如麻的，是方才那个失控的吻，和她此刻的态度。

她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消息？是提醒？是合作？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算计？

而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份突然失控的情感？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深深看了那背影一眼，转身大步离去，脚步竟有些仓促。

听到脚步声远去，南宫昭才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冷静，哪有半分睡意？

她轻轻抚过依旧残留着刺痛和灼热感的唇瓣，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但很快便被更深的谋算所取代。

情丝虽可牵动人心，但乱局之中，唯有冷静方能制胜。

轩辕澈的心乱了。

而这，或许正是她需要的。

至于天宸影卫……水越浑，才越好摸鱼。

她倒要看看，她那好父皇，这次又想唱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