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暗流联手·心扉微启

废弃偏殿外的毒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与诡异的香料混合气味。女官的尸体横陈在地，双目圆睁，凝固着临死前的惊骇。一切都昭示着方才发生的灭口行动何等迅速与酷烈。

南宫昭面覆寒霜，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过周遭环境。天宸影卫的出现和灭口行为，将她之前的猜测印证了七八分。父皇派出的这把刀，目的绝不单纯，他们清除南疆巫蛊的知情人，要么是奉命斩断所有可能暴露的线索，要么……他们本身也与这污秽之事有所牵连，灭口是为了自保！

但此刻，最紧迫的不是深究影卫的目的，而是那个逃脱的南疆巫师，以及他口中那针对轩辕澈的恶毒诅咒——“噬心咒”！

“清露，处理掉痕迹，特别是我们留下的。”南宫昭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而清晰，“通知‘蛛网’，全力追踪那个逃脱的巫师，他受了伤，跑不远！特征：身形矮小枯瘦，善用南疆巫蛊，尤其是毒雾和诅咒，可能带有伤。重点排查城西区域，特别是慕容家的产业以及任何可能与南疆有联系的场所！”

“是！”清露毫不迟疑，立刻执行。她迅速用特殊药粉处理了南宫昭可能留下的细微脚印痕迹，随后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荒宫深处，前去传讯。

南宫昭则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鬓发，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所有惊涛骇浪，脸上迅速恢复成那副病弱苍白、受惊失措的模样。她不能在此久留，必须尽快回到赏菊宴上，制造不在场证明。

当她脚步虚浮、眼眶微红地重新出现在凤仪宫花园时，宴会已近尾声。她的归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只少数几个妃嫔瞥了她一眼，见她那副仿佛被风吹一吹就倒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轻蔑，便不再关注。

慕容霓裳依旧高坐主位，谈笑风生，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腹女官已然毙命于冷宫偏殿。但南宫昭敏锐地捕捉到，在她与某位宗室王妃交谈的间隙，其贴身侍女曾悄然上前，低语了几句。慕容霓裳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虽然脸上笑容未变，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惊怒与阴霾，却未能完全逃过南宫昭的眼睛。

她知道了。至少，她知道出事了。

南宫昭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冷光。很好，看来这场戏，还要继续唱下去。

宴会终于在一片看似祥和的气氛中结束。南宫昭随着人流，由清露（已悄然返回）搀扶着，虚弱地离开凤仪宫。

回到听雪轩，屏退左右，只留清露在侧。

“消息已传出，‘蛛网’和幽冥坊均已动了起来。但对方很狡猾，现场除了那女官的尸体和燃烧后的毒粉残渣，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影卫和那巫师都处理得很干净。”清露回禀道，语气凝重。

南宫昭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幽远：“预料之中。若是轻易能被抓住尾巴，就不是天宸影卫和南疆秘术了。”

她沉默片刻，忽然转身：“更衣，换夜行衣。”

清露一怔：“主子，您要亲自……”

“轩辕澈必须立刻知道这件事。”南宫昭语气斩钉截铁，“慕容霓裳丧心病狂，竟用如此阴毒手段。噬心咒……我曾在天机阁秘卷中见过记载，此咒极为恶毒，中咒者初期心口隐痛，渐次加剧，至月蚀之夜，阴煞之气最盛时，心脉如同万蚁啃噬，痛苦不堪而死。且过程隐秘，极难察觉是巫蛊所致。我们不能赌那个巫师需要多久才能再次施法完成诅咒，必须尽快找到他，破除邪术！”

更重要的是，天宸影卫卷入此事，性质已然不同。这不再仅仅是北溟后宫倾轧，更可能牵扯两国暗战。于公于私，她都必须提醒轩辕澈。虽然这可能会暴露她的一部分实力和信息来源，但与一条可能失控的人命以及更大的阴谋相比，这个风险值得冒。

而且……脑海中闪过轩辕澈在宴会上挺身而出为她挡酒的那一幕，虽然打乱了她的计划，但那瞬间他冷峻面容下或许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南宫昭的心湖难以抑制地泛起一丝微澜。她迅速将这丝涟漪压下，专注于眼前的危机。

“可是，澈亲王那边守卫森严，我们的人一直难以接近核心……”清露有些担忧。

“所以，我亲自去。”南宫昭眼中闪过决断，“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澈亲王府的书房依然亮着灯。轩辕澈指尖敲击着桌面，听着暗卫的回报，眉头紧锁。

“城西废弃祭庙发现打斗痕迹和少量毒粉残留，有一具女性尸体，经查是王后身边的女官，一剑封喉。手法干净利落，像是专业杀手所为。现场还有另一个人逃脱的痕迹，身形诡异，疑似精通毒物与隐匿之术。我们的人追出一段后失去了目标。”

“专业杀手？精通毒物？”轩辕澈眸色深沉。慕容霓裳的女官死在那种地方，本身就极不寻常。还有另一个神秘人……

“王爷，还有一事。”另一名暗卫低声补充，“我们监视慕容家别院的人回报，今日傍晚，曾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入，接送了一位裹得严实、身形矮小的客人，进去约一个时辰后才离开。气息……有些阴冷。”

慕容家？南疆巫师？轩辕澈的指尖顿住。联想今日宴会上慕容霓裳莫名献上的南疆果酿，以及他打断后那女人一瞬间的僵硬……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在他脑中浮现。

难道……慕容霓裳竟敢勾结南疆，行巫蛊厌胜之术？！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嗒”，像是夜鸟踏断了枯枝。

轩辕澈眼神猛地一厉，挥手让暗卫退下隐匿，自己则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掠到窗边，指尖内力暗凝。

然而，窗外响起的却是一道刻意压低的、清冷而熟悉的女声：

“澈亲王，故人来访，事关生死，请开门一见。”

是南宫昭？！她怎么会来这里？还是以这种方式？

轩辕澈心中巨震，警惕瞬间升至顶点，但那句“事关生死”又让他无法忽视。他沉默一瞬，终究还是缓缓打开了窗户。

一道纤细的黑影如同夜蝶般轻盈地滑入室内，落地无声。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勾勒出玲珑身段，脸上未施粉黛，苍白却难掩绝色，一双眸子在灯光下亮得惊人，不再是平日那般柔弱，而是锐利、冷静，带着一种迫人的锋芒。

果然是她！这副模样，与他在暗市交手、在战场惊鸿一瞥的那个身影瞬间重叠！

“昭公主深夜造访，还如此打扮，所谓何事？”轩辕澈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声音刻意保持冷淡，目光却如实质般审视着她。

南宫昭并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王爷不必试探。我长话短说——你的王嫂慕容霓裳，勾结南疆巫师，正在对你施展一种名为‘噬心咒’的恶毒巫蛊。此咒阴毒无比，旨在令中咒者心脉枯竭，受尽万蚁噬心之苦而死。月蚀之夜便是咒发之时。”

她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轩辕澈心上。

轩辕澈瞳孔骤然收缩，尽管已有猜测，但被如此直白地揭露，尤其是由她口中说出，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寒意与荒谬：“巫蛊？诅咒？公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无凭无据，本王如何信你？”

“证据？”南宫昭冷笑一声，“一个时辰前，凤仪宫赏菊宴途中，我亲眼看见慕容霓裳的心腹女官，在冷宫区域的废弃配殿内，与一名南疆巫师接头。亲耳听到他们提及‘噬心咒’，提及你的名字，提及要在月蚀之夜引动咒术！那女官已被灭口，巫师受伤逃脱。这便是证据！”

“你亲眼所见？”轩辕澈逼近一步，目光如电，“你如何能去到那里？又如何能听到这些？昭公主，你的病弱之躯，似乎比本王想象的……能耐大得多。”

他的怀疑和压迫感扑面而来。南宫昭知道，此刻若不能取信于他，一切皆休。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毫不避让地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因为我并非你看到的那么无用。我有我的消息来源，有我的自保之道。就如同王爷你，也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不是吗？暗市‘冥夜’阁下？”

“冥夜”二字出口，轩辕澈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危险无比，眼中杀机一闪而逝！这是他极为隐秘的另一个身份！

“你究竟是谁？！”他猛地出手，快如闪电，直取南宫昭咽喉！这一击蕴含着他此刻所有的震惊、疑虑与被看破秘密的惊怒。

南宫昭似乎早有预料，身形微侧，指尖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弹出，并非攻击，而是“叮”一声轻响，精准地击中了轩辕澈手腕某处穴位。

轩辕澈只觉得手腕一麻，攻势瞬间滞涩。虽然只是极短暂的瞬间，但已足够让他心惊！好快的身手！好精准的手法！

南宫昭并未趁机反击，而是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声音依旧冷静：“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慕容霓裳要杀我，也要杀你。天宸影卫潜入北溟，目的不明，但方才灭口女官和追杀巫师的，正是他们！局势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和危险。王爷是选择继续怀疑我，与我在此内耗，还是暂且搁置疑虑，先联手揪出巫师，破除诅咒，查清影卫的目的？”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直指核心，更是抛出了“天宸影卫”这个重磅炸弹！

轩辕澈的动作彻底顿住了。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没有畏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和一种奇异的、让人想要相信的坦诚。

她提到了影卫……与他收到的消息吻合。她甚至点破了他的暗市身份……她知道得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巨大的风险与巨大的机遇同时摆在他面前。相信她，可能意味着踏入一个更深的陷阱。不信她，若诅咒为真，他将陷入极大的被动，甚至危及性命。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对峙在书房内弥漫。

最终，轩辕澈缓缓收回了手，周身凌厉的气息渐渐平息，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噬心咒，详情如何？那巫师现在何处？”

这便是初步选择合作了。南宫昭心中微松，面上却不显，迅速道：“噬心咒需借助月蚀阴煞之气彻底引发，但目前可能已开始初步影响中咒者心脉，需尽快找到施术者或诅咒媒介（如布偶、符咒等）加以破坏。巫师受伤逃脱，方向是城西，我已派人追踪，但目前尚无确切消息。他必然需要地方藏身和疗伤，城西鱼龙混杂，且有慕容家产业，是最可能的藏匿点。”

轩辕澈沉吟片刻，果断下令：“墨夜！”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王爷。”

“立刻加派人手，秘密封锁城西各出入口，重点监控慕容家所有产业、药铺、以及任何可疑的民居、废弃房屋。发现形迹可疑、尤其受伤、精通毒物或身形矮小者，立刻上报，不得打草惊蛇。”

“是！”黑影领命，瞬间消失。

轩辕澈看向南宫昭，眼神复杂：“公主提供的消息，本王会核实。在此之间，为了公主的安全，也为了便于……沟通，可否请公主暂留王府？”

这话看似商量，实则带着软禁的意味。他仍需确认她话语的真实性，以及防止她是苦肉计或其他阴谋的一部分。

南宫昭早料到会如此，坦然点头：“可以。但我需要与我的人保持联系。”她需要掌控追踪巫师的进展。

轩辕澈深深看了她一眼：“可以。”他唤来一名心腹侍女，带南宫昭去一间僻静的客房休息，并看似体贴实则监视地安排人手“保护”。

客房内，南宫昭看似安静地坐下，指尖却在袖中微动，一枚极小的玉符被无声捏碎。这是给清露和天机阁的信号，意味着她暂时安全，计划变更，转为全力配合追踪巫师，并通过特定渠道与她保持联系。

长夜漫漫，王府内外，无数暗流因今夜之事而加速涌动。

轩辕澈独自留在书房，揉着眉心，脑中反复回放着南宫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她的冷静、她的锋芒、她透露出的庞大秘密网络……这一切都让他心惊，却又有一种奇异的、被吸引的感觉。

她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危险，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而她今夜选择前来告知真相，是出于自保，还是……有那么一丝，是为了他？

这个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却难以抑制地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而客房中的南宫昭，同样心绪难平。冒险暴露部分底牌，换取与轩辕澈初步合作的可能性，这一步走得险，但值得。只是，与他近距离对峙时，那瞬间的压迫感，以及他认出她暗市身份时的震惊与杀意，都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危险与强大。

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眼下，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慕容霓裳的毒计、南疆巫术的诡异、天宸影卫的介入……所有的危机都迫在眉睫。

他们就像两艘在惊涛骇浪中独自航行了太久的船，纵然彼此警惕，甚至可能曾经敌对，却不得不在此刻尝试着放下缆绳，艰难地靠近，以期能共同抵御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了。一场围绕生死诅咒的追踪与反击，已然悄然展开。而两人之间那微妙复杂的情感，也在这一次次的碰撞与危机中，悄然滋生，再难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