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鞘尖端刺入那片纯粹的黑暗核心时,阻力如同撞上冰冷的铁板,震得顾清茹虎口发麻。她紧咬下唇,眉头紧蹙,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手臂骨头都在哀鸣,每一次用力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虎口撕裂的剧痛尖锐地传来,仿佛一把烧红的利刃在割着她的肉,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决绝,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那两点死死锁定她的猩红光芒,在她这决绝的目光中猛地一暗,随即彻底熄灭,就像被风吹灭的蜡烛。
一声非人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叫从黑暗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几乎要震破顾清茹的耳膜。她只觉眼前一黑,巨大的反冲力让她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向后重重摔倒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泥水溅起,弄脏了她的衣衫,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重锤击中,喉头腥甜上涌,她强行咽下,大口喘息着。肺里吸进的空气都带着浓重的腐臭和血腥味,那味道刺鼻得让她差点呕吐出来,就像腐烂的动物尸体散发出来的气味。
前方的黑暗剧烈地扭曲、翻滚,像是一锅煮沸的黑水。那瘦长的人形轮廓像被投入烈火的蜡像,迅速融化、变形,边缘疯狂地波动、逸散,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刺耳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翻滚的黑暗骤然向内塌缩,随即猛地爆开,化作一团稀薄、冰冷、带着腐朽气息的黑雾,无声地弥漫开来,迅速消散在死寂的地窖空气中。黑雾所过之处,留下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就像多年未清理的阴沟散发的味道。
黑暗重新统治了一切,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死寂。顾清茹瘫在地上,冰冷的泥水浸透后背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低头看了看肩头和肋侧的伤口,伤口处血肉模糊,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就像有无数根针在伤口里搅动。右臂彻底麻木,像是不属于自己,只有手中紧握的刀鞘尾部,那个冰冷的金属护环,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寒意。那寒意如同活物,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钻进骨髓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赢了?顾忠……那个黑影,消散了?顾清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被痛苦和疲惫所取代。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周围依旧黑暗的环境,心中充满了不安。
短暂的眩晕过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撑起身体,手指在泥地上摸索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手指很快触到那本熟悉的、粗糙的封皮——《顾氏秘录》。她一把将它抓回怀里,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双手紧紧抱着,仿佛那是她在这黑暗中唯一的依靠。秘录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她能感觉到封皮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就像岁月留下的痕迹。
不是幻觉。那两点猩红,那非人的惨叫,那冰冷的触感……黑影是顾忠!或者说,是顾忠化身的某种东西!秘录里提到的“非生非死之影”,祖母佛堂里那个沉默如影子的人……所有线索在她脑中轰然贯通,拼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震惊。
顾家老宅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黑暗、更扭曲。顾忠,那个表面上是祖母最忠诚仆从的人,竟然就是这老宅中如影随形的索命恶鬼!他替祖母处理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又因此变成了什么?那些失踪的亲戚,假山洞里的马夫……是否都终结于这团诡异的黑影?顾清茹越想越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牙齿也咯咯作响。
一股冰冷的愤怒压过了恐惧和伤痛。顾清茹咬紧牙关,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印,用左手撑着冰冷的石壁,石壁上满是青苔,摸起来滑腻腻的。她一点点试图站起来,双腿发软,几次都差点重新跌倒,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但她没有放弃。她必须离开这里!这阴森的地窖深处,多待一刻都可能有未知的危险。那团消散的黑雾,总让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刀鞘上残留的那缕寒意,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神经,让她时刻保持着警惕。
她终于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黑暗中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凭着下来时的记忆,朝着石阶的方向,拖着麻木的右腿和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动。每一步都牵动伤口,冷汗混着泥水浸透了额发,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难受极了。她将刀鞘当成了拐杖,死死拄着,金属尾端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拖行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地窖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轮廓——那是地窖第二层的入口。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指路的灯塔。顾清茹精神一振,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了石阶下。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石阶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石头里。
她手脚并用地向上爬。石阶冰冷湿滑,上面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踩上去很容易打滑。膝盖磕在坚硬的石头上,带来新的痛楚,但她全然不顾,只是咬着牙继续向上爬。终于,她的头探出了第三层的入口,重新回到了相对明亮的地窖第二层。空气虽然依旧阴冷浑浊,但至少没有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浓烈腐臭。
顾清茹靠在入口边缘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她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刀鞘,昏暗中,刀鞘尾部的金属护环上,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雾气,正极其缓慢地渗入冰冷的金属表面。那缕缠绕不散的寒意,正是来源于此。她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金属护环,那股寒意顺着手指传遍全身,让她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指甲刮擦地面的声音,突然从她刚刚爬出的、漆黑一片的地窖第三层深处传来。顾清茹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脏狂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她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那如同深渊巨口的入口,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刀鞘。声音只响了一下,就消失了,死寂重新笼罩。
是错觉?还是……那消散的黑雾,并未真正离去?顾清茹的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不安。她的耳朵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哪怕是一丝微弱的声音都不放过。
她不敢再停留。用尽最后的力气,她支撑着身体,沿着来时的路,朝着地窖一层的方向,一步步挪去。每一步都踩在阴影里,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坑洼不平,有时还会踩到一些小石子,硌得脚生疼。每一步都感觉背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注视着她,让她的后背发凉。刀鞘上传来的寒意,越来越清晰,仿佛那团黑雾随时都会再次出现。
突然,她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向前扑去。她下意识地用手撑住地面,手掌擦破了皮,鲜血渗了出来。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根破旧的绳子,绳子的一端还系着一个小铃铛。铃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发出清脆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声响。顾清茹的心中一惊,这铃铛怎么会在这里?她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传说,有些恶鬼会用铃铛来引诱猎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她强忍着恐惧,站起身来,继续向前走去。周围的环境越发阴森,墙壁上挂着一些破旧的画像,画像上的人眼神空洞,仿佛在盯着她看。她不敢去看那些画像,只是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一段路,她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水滴声。水滴声在寂静的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滴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她顺着水滴声的方向看去,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里的水浑浊不堪,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就像腐烂的树叶泡在水里的味道。水潭的边缘有一些青苔,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顾清茹绕开水潭,继续向前走去。她的身体越来越疲惫,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终于,她看到了地窖一层的入口。入口处透进来的光线让她感到一丝温暖,仿佛那是希望的曙光。她加快了脚步,朝着入口奔去。当她终于走出地窖,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获得了新生。
她靠在地窖外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着,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但她知道,顾家老宅的秘密还远远没有结束,那团消散的黑雾也许还会再次出现。她握紧了手中的刀鞘,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揭开这背后的真相,让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都暴露在阳光下。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中。顾清茹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老宅外走去。她的身后,那座古老而阴森的老宅,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神秘和恐怖,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将带着这些秘密,踏上一段充满未知和危险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