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已毕,盐票已经被承认
九月初一的京城,天还没亮透,正阳门外已挤满了人。
两丈高的“盐票牌坊”立在街心,朱红立柱裹着鎏金绸带,顶端“澹记盐票”四个大字刷着金漆,在晨光里亮得晃眼。
卯正时分一到,三声铜锣响震得人耳膜发颤,盐票正式挂牌交易,底价定在一百两一引。
叶臻站在牙行二楼的望楼里,隔着雕花木窗往下看。
“叶臻竟然没死。”看着二楼的叶臻,人群中的赵旻皱了皱眉头,“但已经无用,陛下已经结案”萧玄霆说到。
楼下人群像潮水般涌在交易台前,价牌刚挂出不到一炷香,就被人从一百两喊到两百两,紧接着又跳至三百两——红底黑字的“涨停”木牌一竖,人群瞬间沸腾了。牙行伙计们拨算盘的声音密集如雨,“噼啪”声混着买家的喊价声、惊叹声,裹着清晨的寒气飘上楼来。
叶臻指尖抵着窗棂,耳旁竟恍惚响起前世见过的弹幕声响,
【涨停300%!】
【这是要飞啊!】
【火箭×1000】的幻听在耳边盘旋。她望着楼下闪耀的金漆招牌,忽然觉得“澹记盐票”这五个字,像刚铸好的刀锋,正划破京城的旧格局。
巳时的太阳升得老高,雪后初晴的天透着冷冽的蓝。
正阳门外的人不仅没少,反而更挤了——六部郎官的马车停在街东,勋贵世子的随从守在巷口,江南来的盐商巨贾裹着貂裘,挤在交易台前不肯挪步。
“一万引!”有人刚喊完,户部侍郎赵旻就举起手里的象牙牌,声音洪亮:“两万引!”他话音未落,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镇国公世子萧玄霆拨开随从走过来,手里的玉牌一扬:“三万引!”
价牌一路往上飙,从三百两涨到三百一十两,又跳到三百二十两,最终稳稳定在这个数上。
到午时收市时,账本上记着当日成交五万引,白花花的银子一车车往“瞻记”账房里送,银流如潮,差点漫过门槛。
管账的先生捧着账册跑上楼,声音都在发颤:“叶姑娘,算出来了!除去成本,净得一百六十万两!”
叶臻看着账册上那串刺眼的红字,指尖轻轻划过纸面,没说话,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这热度,比她预想的还要高。
正午正刚过,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仪仗声。
人群纷纷往两旁退,只见明黄色的金辂马车碾着积雪而来,车顶上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是皇帝御驾亲临。
内侍掀开马车帘子,高唱一声:“陛下有旨,赐宴澹记盐票庆功!”
宴席设在皇城内的金水桥畔,临时搭起的暖棚里,铺着红色地毯,摆着十几张金丝楠木长案。案上摆着玉壶冰盏,盛着琼浆玉液,餐盘都是描金的瓷器,连筷子都是象牙做的。
龙涎香从铜炉里袅袅升起,混着窗外飘来的雪气,既冷冽又奢华,透着皇家独有的气派。
皇帝坐在主位上,端起玉杯,目光落在叶臻身上,嘴角带着浅笑:“叶卿首创盐票,既解了盐商囤货之弊,又为朝廷添了税源,利国利民,当赏。”叶臻连忙起身跪谢,双手接过皇帝递来的酒杯。指尖触到杯底时,却摸到一道细微的暗纹——是用针刻的小字:“捐七成,可保全身。”
她心里一沉,面上却依旧平静,举杯饮尽杯中酒,谢恩的话说得恭恭敬敬。
赐宴才进行到一半,一名内侍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快步走进暖棚,站在殿中展开,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澹记盐票首月盈利丰厚,念西北军饷紧缺,着令将盈利七成充入内库,以济军需。余下三成,归叶卿所有,钦此。”
一百六十万两,七成就是一百一十二万两,扣掉之后,只剩下四十八万两。暖棚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叶臻身上,有同情,有看戏,也有隐晦的得意。叶臻却没丝毫犹豫,当即俯身叩首,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臣,遵旨。”
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几道月牙印,渗出血丝来。她低着头,掩去眼底的冷意——这哪里是“赏”,分明是皇帝举起的一把刀,既削去了她的锋芒,又堵住了旁人的嘴。
宴席散后,叶臻走出皇城,长街上的积雪还没化,冷风一吹,让她清醒了不少。刚拐过街角,就看见萧澹然站在雪影里,玄色斗篷上落满了白雪,像一尊玉雕。他见叶臻过来,上前一步,声音低沉:“七成,买你一条命,也值得。”
叶臻抬眸看他,雪光映着她眼底的锋芒,没有丝毫委屈,反而带着点韧劲:“我知道。七成买命,三成买路——这路,才刚刚开始。”萧澹然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伸手拂去她肩上的雪:“你想走的路,我陪你。”
风卷着雪粒掠过,两人并肩站在街角,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身后是皇城的朱墙,身前是未知的前路,暗流在无声中涌动。
回到正阳门外的盐市时,伙计们已经把新做的木牌挂在了牌坊上,黑字写着“后日,再开第二批盐票”,引得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议论。
夜深人静时,叶臻坐在账房里,点着一盏油灯,翻开白天的账册。她拿起朱砂笔,在“捐七成”那行字旁边,轻轻添了一行小字:“留三成,养虎,也养刀。”写完后,她把笔放下,看着跳动的灯花,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账页“猎猎”作响,像是有无数把未出鞘的剑,在暗处发出鸣响。谁也不知道,这剩下的三成银子,会成为叶臻手里最锋利的武器,撕开更大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