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莉怀里，真理睡得安稳。

她看着他咬着自己大拇指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其实，有个孩子挺好的，心里有牵挂，也就知道自己的责任在哪里。”
芙莉把孩子递回给教母，道：“您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教母看着她，迟疑了下。

这时伊娃回来了，着急忙慌跑进来。

“太好了，赶上。”
“你来了，真好，我看教母有些倦了，还想让她回去休息，但她似乎不太放心我。”

“有什么不好放心的，我来了，放心，教母，你就安安心心去休息。”
教母这才微微点了个头。

临走时，她看了芙莉一眼，发现对方居然朝自己微笑。

关上门，她看了眼怀里的小宝贝，觉得不安或许是自己多想了的。

屋内。

伊娃坐在芙莉面前，拉起她的手：“怎么样？抱起来是什么感觉？”

“很软，要很小心。”
“是啊，教母说让我试着抱的时候，我都吓死了。”
“你可以的。”
伊娃笑出了声：“我可以什么啊？让我去打战，那没问题，要让我哄小孩......”伊娃的头摇个不停：“算了吧，饶了我。”
“你不喜欢小孩？”

“不是，我只是不太知道要怎么做？”

芙莉笑着看她，脸上是初为母亲的温柔。

“姐，你能不能帮我拿个东西？”
“什么？”
芙莉指着远处的柜子：“下面二层，有个金布包着的东西，能麻烦你帮我拿过来吗？”
“嗯。”

伊娃走过去，打开柜子，看到是个看起来圆滚滚的东西。

她把它掂起来，发现也不重。

转头，她对着芙莉道：“是这个吗？”

“是，那个......你小心点。”

伊娃愣了下，拿着它站起来，然后关上了柜子门。

“什么东西啊？你这么宝贝？”

“你帮我打开吧。”

伊娃把它放在桌子上，解开结，而后看到了通体透明的罐子。

“帮我把盖子打开吧。”

“要放什么吗？”她打开盖子。

霎时间，她的身体僵住。

伊娃转头，立刻握住芙莉的手：“等等，等等，你干什么？”
芙莉看着她，微笑：“姐，我相信你的，你会是个很好的母亲。”

伊娃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

她的脖子突然发酸，嘴巴也变得僵硬。

“不......芙莉，你听我说，我一个人肯定是没法搞定龙凤胎的，你至少，你先留下几年啊。现在这么走，算什么？而且，而且......”她的脑子变得异常混乱，那个名字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她只能在慌乱中说道：“还有他呢，他还没和你好好说上话，你现在就要走，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

“姐，我现在不走的话，怕是之后都走不了了。”

伊娃看到白色的东西从芙莉的头顶冒出来，变成像烟雾一样，一丝一丝，钻进旁边放的罐子里。

她紧张地把盖子盖上，但怎么都盖不好，她没法腾出一只手封紧。

“芙莉，你这样对他不公平啊。你们至少要好好商量一下。”

“我不想了，姐，这就够了，我好不容易可以自己做主自己的命运，我求你成全我，至于全染，是我对不住他。姐姐，如果可以的话，我求你在今后帮忙开导他。他这个人有点长情，其实不太好......”

“教母！”

“教母！”

伊娃知道自己是说不动她了，只能扯开嗓子寻求外援。

门破开的一刹那，全染冲进来。

“怎么了？”

他看到芙莉发白的脸庞，还有旁边放着的罐子，胸口好似被扎了一刀。

他猛力把盖子盖上，然后过去抱着芙莉。

伊娃见状，觉得自己不该再待在这里，她怕自己会哭出来，而这个时候她不该成为这里的重点，于是她抹着眼泪跑掉了。

屋内的烛火被外边的风吹得摇曳，有几盏灭了，只剩下一盏不被风直击的忽明忽暗地闪着。

“你想什么？你在想什么啊？我们的孩子刚出生，今天的战斗才胜利，这一切不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全染......”

芙莉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全染的心脏发疼，他凑近芙莉，问：“什么？”

“我很感激遇到了你......是你让我的生命......”她的呼吸越发局促，身体也抖得厉害，似乎是很用力才让自己勉强发出了声音，“感觉到还有温暖。”

全染痛苦地呼吸着。

“我爱你，但原谅我真的想休息了，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世界，我厌倦了。”

她的手垂下，砸在全染的大腿上。

全染的眼泪在那瞬间落在她的手臂上。

他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看着这只垂下的手，怯怯地发出了一声问询：“芙莉？”

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那瞬时，悲痛冲击着他的心脏。

“啊......啊.......不.......不是这样的，啊.......”

屋外来寻的两人立住。

伊娃撑着差点摔倒的教母，然而自己也有些撑不住了。

她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戚戚道：“为什么？”

屋内忽然响起打砸的声音。

伊娃觉得不对，立刻对教母道：“我先去，您缓一些再来。”

“不，我没事，我们一起。”
走进里屋，虽然伊娃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看到全染发疯一样砸东西，她还是没能够接受。

到底是怎么样的悲痛可以让一个有翩翩风度的人变得疯魔？

封灵罐此刻已经被盖上了，里面闪烁着干净的白光，不带一丝其他的颜色。

伊娃看着那封灵罐，突然就不敢上前了。

全染把旁边能砸的都砸了，教母也没有阻止他，但就在他打算拿起封灵罐的时候，教母大喊出声。

“不可以！”

伊娃从没看过教母这么着急忙慌到有点狼狈的样子。

她从全染那把封灵罐抢过来，跌坐在地上时，还死死抱着它：“不可以，你什么都可以砸，这个不可以。”

“为什么？砸了，把她的灵魂放出来，让它回去不好吗？”

“我明白你气疯了，冲昏了头脑，但你要知道，它回不去的。要是把它放出来，它不会回去的，它可能直接冲到外边去，要是被邪恶的灵魂看上了，玷污了，蚕食了，你们日后相见难道要互相残杀吗？”

全染看着自己的手，想到自己差点就要毁掉她干净的灵魂，他真的是快死了。

他撑着桌子。

烛火衬出他的痛苦和狰狞。

“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我们不是已经防得很紧了吗？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全染最后这句话，一字一顿，像把刀挖着伊娃的心，然后缓缓转了一圈。

她捂脸，忍受不住煎熬，开口：“是我，是她让我把它打开的，是我。”
转眼间，全染已经站在她面前。

他提起她的衣领，拽到自己面前：“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封灵罐，芙莉说让我帮忙拿个东西，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做什么？我不要对不起，你让她回来。”
“你吼她干什么？她只是按着自己妹妹的意思拿过来。”教母拉开全染和伊娃的距离，然后挡在他们之间。

她直面全染：“我们都很痛苦，在这里面，没有谁是想让她离开的。这些天你在害怕，我们也在害怕，可是如果一个人她想离开，你怎么都防不住的。我们还是都各自找个地方静一静吧。”

说完，教母抱着封灵罐，要和伊娃离开。

“等等，你把那个破罐子留下。”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留给你，你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我会找个地方好好放起来，等你调整好了，我再带你去见她。”
急匆匆的两个人影消失在了远处。

全染看到外边飘摇的影子，芙莉的树的叶子被光照出的影子。

他回头，望向那个一动不动的人，脸部变得扭曲。

“啊！”他朝天悲痛大喊。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立刻跪坐起来，俯伏在地。

“上神，上神。”他喊道。

“求您，求您让她内心不要这么刚硬，求您让她回来，我求您了。”

他的头磕在地上，磕出了血印子，才听到有声音对着他道：“这是她的选择。”
“那我要用什么才能换她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愿意自己回来，我可以让她回来。可问题是，她不愿意，才用孩子和我做了交换。”

全染的心痛到了极点，脑袋也跟着嗡嗡叫。

“那我求您，可不可以也把我收到和她一个的封灵罐里面？”

“我还有其他事交代给你。”

“可是我......”他愣住，感觉不到上神的存在了。

“上神？”他喊。

“上神？”
真的没有任何的声音回应他了。

一种绝望到无边的感受正在将他一点点吞噬。

他张了张嘴，想喊出来，想让自己发泄出来，却发现已经没有力气去这么做。

他爬着，爬到了芙莉的床边，抱着她的头，喊她的名字，不知道喊了多久才逐渐接受了她离开的事实。

天光亮了，他的眼酸涩了。

在几乎看不清的状态下，他努力睁大了眼看着自己早已离开的爱人。

这会儿，他想起了她最终留给自己的话。

在她的额头上，他轻轻留下一个吻。

“我也爱你。”

说着，他又再次忍不住抽泣起来。

眼睛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