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莲强压住救人的冲动,只能焦灼地隐在树影之下。
而翠娘正无助地躺在棺材里,那道士站在棺边漠然注视片刻,脸上露出极为满意的神情:
“很好,盖棺。”
他一声令下,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家丁们便合力抬起沉重的棺盖,顺着凹槽缓缓推上——
我心头一紧,双眼骤然灼热——
下一瞬,眼前景象陡然变幻。
漆黑的山坡上,棺木被一寸寸合拢,随即被黄土层层掩埋。而透过厚厚的泥土与棺木,我竟“看”见翠娘正在其中无力地挣扎抓挠。
不久,一副白骨从旁侧墓中爬出,竟毫无阻碍地穿透黄土,钻进那口棺材之中。
白骨发出悚人的“咔咔”声响,随即覆上翠娘的身体。
窒息的空气。
狰狞的白骨。
黑洞洞的眼眶里,两点幽暗磷火跃动着骇人的绿芒。
翠娘挣脱了束缚,开始尖叫、挣扎、哀哭。
可棺材太窄,棺盖太重,她拼尽力气也推不动分毫。
白骨窸窸窣窣,渐渐钻入她的衣襟……
她又惊又怕,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棺内空气越发稀薄。
翠娘一只手拼命拉扯裙下的白骨,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地掐住自己的喉咙,大口喘息。
可很快,随时间流逝,她的脸色开始涨红、发紫!
她绝望地在棺盖上抓挠,木头上留下道道血痕。而在这鲜红抓痕之上,竟还重叠着一层又一层绝望挣扎的印记。
每一层印记,都曾有一位嫁衣新娘拼死挣扎。细细数去,隐约已有八位!
我猛然想起道士先前的话——这口棺材,已葬过八位新娘!
翠娘,正是第九人。
……
鸡鸣破晓。
白骨缓缓退去。
翠娘面色青紫地躺在棺中,指缝间全是淋漓鲜血。
她死了。
神情痛苦至极,不知是因恐惧,还是窒息。
就在这时,道士突然下令:
“时辰已到,开棺。”
我眼中所见,仿佛是两个世界。
上方,家丁们拿起锄头铁锹,一寸寸掘开黄土。
下方,我却如置身棺中,于黑暗中毫无阻碍地看见翠娘的肚子,在我眼前一点点隆起。
最终,宛如十月怀胎。
此刻,一束火光照入,棺材被打开了。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
一是因翠娘死状狰狞可怖。
二是因为——
盖棺时分明还是少女身,如今开棺,她的肚子却已高高耸起,将衣裳撑得紧绷。
最可怕的是,那肚皮竟还在微微蠕动。
就仿佛胎儿在其中活动一般。
……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赵地主夫妇战战兢兢凑上前,又惊又疑:
“这……这莫非是我儿留下的血脉?”
“这是我的孙儿吗?”
夫妻俩满怀期待地望向道士。
却见道士诡异一笑:“正是二位的孙儿。只可惜母体已死,胎儿未能产下。若想延续香火,需请两位血脉至亲亲手剖开新娘的肚腹。”
赵地主夫人脸色霎白,连退两步。
“你、你可没说我儿媳会死啊!”
她并非突然良心发现,只是嫌恶道:
“道长,你没说她会被活埋死在棺里。她死了,孩子却没生下来,这岂不是成了人人唾弃的棺材子?”
道士只痴迷地望着那高高隆起、仍在蠕动的肚皮,全然不将赵地主夫妇放在眼里。
只懒懒一抬眼:
“这孙儿,你们是要,还是不要?”
…
“要要要!自然是要的!”
赵地主连忙应承:
“我夫妻虔诚供奉九年,前后张罗了九个儿媳。只要孙儿安然无恙,别的都不打紧。”
“更何况,这等小门小户的女子,本就配不上我儿。”
他抽出腰间匕首:
“夫人,快将孙儿剖出来。男女有别,我不便动手。”
“再说,什么棺材子不棺材子,我看这孩子分明大有造化!”
夫妇俩你推我让,眼看第二声鸡鸣响起,道士神色陡然变得阴厉急切:
“最后问一次,这孙儿你们究竟要不要?”
声调森寒刺骨,满是狰狞恶意,连赵地主夫妇都觉出不妙,浑身一颤。
“要要要!”
下一刻,翠娘的肚皮被颤巍巍的匕首划开——因怕伤到胎儿,赵夫人先是浅划一刀,再深一刀……
七八刀后,才终于剖开肚腹,继而皱紧眉头,缓缓将手探了进去——
“啊!”
突然!
只听她一声凄厉惨叫,整条手臂猛地从剖开的肚腹中抽出,可眼前哪还有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掌?只剩半截露出森森白骨的断腕!
“我的手!我的手!”
赵夫人惨嚎不止,不待赵地主反应,道士却陡然大笑起来——
“好好好!未出母体便有如此凶性,不愧是我耗费九年,以活人生气、至亲血脉滋养出的鬼婴!”
“好孩儿!饿极了吧,快快出来!”
“此处尽是新鲜血食!”
“待你饱餐一顿,往后便需乖乖听为父的话!”
此言一出,赵地主夫妇圆瞪双眼,死死盯着道士,目眦欲裂!
“你…你这话是何意!”
…
下一瞬,一只浑身青白、满口尖牙、脖颈缠着三层脐带的鬼婴,猛地撕开翠娘的肚皮,直接从血泊中飞扑而出!
他发出婴儿特有的笑声。
“嘻嘻嘻!”
可这笑声在死寂山林中回荡,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恐怖诡异的模样——
鬼婴头颅硕大,眼中只见眼白不见瞳孔,脸上布满青紫血丝,颈间脐带血肉模糊缠了三圈,正沿着他瘦小身躯缓缓淌下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