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夜启南疆·锋芒初露
夜幕如墨，将澈亲王府彻底笼罩。白日里皇帝突然造访带来的紧绷气氛，并未随着夜色消散，反而如同无声的暗流，在王府的各个角落涌动、发酵。
聆风苑内，灯火阑珊。
南宫昭褪去了白日那身繁复宫装，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墨色劲装，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在烛光下越发显得清冷锐利的眼眸。她身上那种病弱的娇柔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锋芒，如同藏于鞘中的利剑，虽未完全出鞘，却已寒意逼人。
她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着几封刚刚译好的密信，来自天机阁设在南疆附近的暗桩。信上的内容让她眉头微蹙——南疆近来并不太平，各部族之间摩擦加剧，万蛇窟附近更是传出几起诡异的失踪事件，当地人都讳莫如深，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那片绝地中苏醒。
此外，信中还提及，似乎另有一股不明势力也在近期潜入了南疆，行踪诡秘，目的不明。这让她心中的警惕又加重了几分。
“主子，您要的东西送到了。”清露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窗外响起，随即一个沉甸甸的牛皮包裹被无声地递了进来。
南宫昭打开包裹，里面是她让天机阁紧急送来的各类物品：一套更加精巧、淬有剧毒且便于隐藏的暗器臂弩和无数牛毛细针；数种功效各异的解毒丹、辟毒丹，以及针对南疆特定毒瘴虫蛇的特效药粉；几张薄如蝉翼、却足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还有一小盒色泽诡异、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膏体——这是用特殊药材秘制的驱虫膏，对南疆大部分毒虫都有极强的驱避效果。
她快速而熟练地将这些物品分门别类地藏在身上各处暗袋，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枚戴在食指上的幽皇指环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宝石。
今夜，幽皇将重现于世。
子时将至，王府内一片寂静，唯有巡夜侍卫规律走过的脚步声。
南宫昭吹熄烛火，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聆风苑，避开所有明岗暗哨，朝着与轩辕澈约定好的地点——王府西北角一处废弃的马厩而去。
那里，早已有数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静候。为首之人正是轩辕澈，他同样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勾勒出挺拔矫健的身姿，脸上带着一张遮住半张脸的银灰色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和紧抿的薄唇。他身后站着四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黑衣护卫，皆是心腹中的心腹，精锐中的精锐。
见到南宫昭如期而至，且周身气息与白日判若两人，轩辕澈的眼中并无太多意外，只是目光在她那身显然经过特殊改装的劲装以及那双冷静得过分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他递过来一张同样的银灰色面具。
南宫昭接过，干脆地戴上，面具大小合适，材质特殊，触感冰凉，并能很好地隔绝一些毒瘴之气。
“都准备好了？”轩辕澈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低沉模糊。
“嗯。”南宫昭言简意赅。
“这是地图和路线。”轩辕澈将一张鞣制过的薄羊皮纸递给她，“我们走暗线，沿途会有三处秘密据点可以补充给养和更换马匹。预计最快七日可抵达南疆边境。进入南疆后，路线需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届时……恐怕要多倚仗公主了。”他这话说得坦然，已然认可了她对南疆的了解将成为此行成败的关键之一。
南宫昭快速扫了一眼地图，将其上的关键信息刻入脑中，随即指尖微一用力，羊皮纸竟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一小撮灰烬，随风散去。“记下了。”她淡淡道。
这一手内力控火、瞬间记忆的功夫，让旁边那四名本就气息沉凝的护卫眼神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看向南宫昭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与凝重。这位天宸公主，果然深藏不露。
轩辕澈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快得无人察觉。“出发。”他不再多言，率先转身，如同暗夜中的头狼，悄无声息地引领着队伍融入王府的高墙之外。
京都的宵禁对于他们这等高手形同虚设。几人身影如同鬼魅，在屋檐巷弄间快速穿梭，避过一队队巡城兵丁，很快便抵达城西一处不起眼的货栈。
货栈后院，五匹神骏非凡、通体乌黑的骏马早已备好鞍鞯，马蹄似乎都经过了特殊的包裹处理。另有两名做商人打扮的精干男子沉默地等在那里，见到轩辕澈，只是默默行礼，递上通关文牒和一份商队凭证。
“明线上的商队半个时辰前已出发，他们会吸引大部分注意。”轩辕澈接过东西，分发给众人，“我们即刻出发，必须在明日天亮前穿过京畿范围。”
众人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南宫昭的骑术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人，控马娴熟，姿态矫健。
轩辕澈看了她一眼，不再犹豫，低喝一声：“走！”
五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货栈后门，奔入沉沉的夜色之中，很快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夜风凛冽，刮过耳畔。一行人默不作声，只是不断催动马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官道两旁的景物飞速向后倒退。
南宫昭感受着风驰电掣的速度，目光偶尔掠过前方轩辕澈挺拔而专注的背影。即使在疾驰中，他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惕，不断观察着四周环境，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这份专注与强大，让她不得不再次重新评估这个盟友的实力。
大约疾驰了一个多时辰，已彻底远离京城繁华之地，四周变得荒凉起来。就在经过一片稀疏的林地时，轩辕澈突然猛地一抬手，做出了一个“戒备”的手势！
全体人员瞬间勒紧缰绳，骏马长嘶着人立而起，又迅速安静下来，训练有素。
四周死寂，只有风声穿过枯枝的呜咽。
轩辕澈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黑暗的林地，冷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话音落下，林地阴影中，缓缓走出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眼神冰冷，无声地将他们包围起来。这些人行动间悄无声息，气息阴冷，与昨夜在染坊遭遇的天宸影卫如出一辙！
竟然在这里埋伏！看来皇帝轩辕弘的疑心比他们想象的更重，动作也更快！
“杀！”为首的黑衣人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下令格杀！
十余名影卫如同鬼魅般扑上，刀光剑影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直取队伍核心的轩辕澈和南宫昭！
“护住王爷和……夫人！”一名护卫低吼一声，与其他三名同伴瞬间结阵，迎上扑来的影卫，刀剑碰撞声顿时响成一片！这些轩辕澈的精锐心腹果然了得，四人结阵，竟短时间内挡住了近十名影卫的猛攻！
但仍有三名实力明显更强的影卫头目，如同毒蛇般绕过战阵，直扑轩辕澈和南宫昭！
轩辕澈冷哼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瀑，瞬间迎上一名影卫头目，剑气纵横，逼得对方连连后退！另一名头目则诡异地一折，淬毒的短剑如同毒蛇吐信，刺向轩辕澈的侧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直静立马上的南宫昭动了！
她甚至没有下马，只是手腕一翻，数道几乎看不见的乌光从袖中激射而出！并非射向那名攻击轩辕澈的影卫，而是射向他脚下以及身侧几个极其刁钻的位置！
那影卫头目正全力攻击，察觉暗器破空之声，本能地就要闪避或格挡，却愕然发现那些暗器的目标根本不是他！就在他微微一怔的刹那，脚下地面似乎被暗器击中，猛地弹起几根近乎透明的细线，瞬间缠向他的脚踝！同时身侧树丛中也被暗器触发，射出几枚喂毒的细小弩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诡异！那影卫头目猝不及防，下盘被绊，身形一滞，又要躲避侧面射来的毒弩，顿时手忙脚乱，攻势瞬间瓦解！
而就在他露出破绽的这一刻，轩辕澈的剑已经到了！如同雷霆一击，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咽喉！
那名影卫头目眼睛猛地凸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配合默契的两人，轰然倒地。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只在眨眼之间！
从南宫昭发出暗器，到轩辕澈抓住机会一剑毙敌，两人之间甚至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却完成了一次天衣无缝的配合！
剩余那名攻击南宫昭的影卫头目心中大骇，攻势不由得一缓。他完全没看懂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看似最弱的女人，用的到底是什么诡异手段？
就在他这一缓的瞬间，南宫昭动了！她如同夜枭般从马背上掠下，身法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指尖寒光闪烁，数枚银针已无声无息地封死了他所有退路！同时，那柄轩辕澈给她的古朴短刃出现在她手中，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刺对方心口！
那影卫头目武功本也不弱，惊骇之下奋力格挡，堪堪躲开要害，肩头却被短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更让他恐惧的是，伤口处传来的并非剧痛，而是一种迅速的麻木感！
刀上有毒！而且是极其猛烈的神经毒素！
他眼前一黑，动作瞬间僵硬迟缓。
南宫昭没有丝毫停顿，短刃回旋，如同死神的镰刀，轻松地划过了他的脖颈。
又一名影卫头目，毙命！
此时，那边四名护卫也凭借着精妙的配合和强悍的实力，将剩余的影卫斩杀殆尽。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加迅速。从遇袭到全歼敌人，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林地再次恢复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四名护卫身上都挂了彩，但伤势不重。他们迅速打扫战场，检查是否有活口和线索，动作熟练高效。
轩辕澈还剑入鞘，目光落在正在用一方素帕擦拭短刃上血迹的南宫昭身上。她的动作从容不迫，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不是杀了两个人，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角的灰尘。
那诡异莫测的暗器手法，那狠辣果决的近身刺杀，那面对血腥毫不动容的冷静……这绝不是一个深宫公主该有的样子！
他之前虽知她不简单，但直到此刻，才真正直观地感受到她那份隐藏在柔弱外表下的可怕实力和……或许比实力更可怕的冷静心智。
刚才那精妙绝伦的配合，与其说是默契，不如说是她精准地预判了他的战斗节奏和敌人的反应，并用最有效的方式为他创造了绝杀的机会。这份战斗智商和对时机的把握，堪称恐怖。
“公主好手段。”轩辕澈开口，声音透过面具，听不出情绪，“方才那绊索和弩箭，是提前布置的？”他明明记得这片林地是他们随机经过的。
南宫昭收起短刃和素帕，抬眸看他，眼神在面具后依旧清亮：“临时起意罢了。一些小玩意儿，总是有备无患。”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那些足以在瞬息之间改变战局的机关暗器，真的只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轩辕澈沉默了一下。临时起意？在高速奔驰的马上，瞬间判断环境，利用随身暗器临时布置出这样一个致命的陷阱？这是何等惊人的急智和手法！
他发现自己之前对她的评估，或许还是低了。
“这些是陛下的影卫。”一名护卫上前禀报，从尸体上搜出了代表天宸影卫身份的令牌，“看来陛下是真的不放心王爷您离开京城。”
轩辕澈接过令牌，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语气冰冷：“他是从未放心过。”他将令牌随手扔掉，“清理干净，继续赶路。此地不宜久留。”
队伍再次上马，绕过地上的尸体和血迹，继续向着南疆方向疾驰。
经过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遭遇战，队伍里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四名护卫再看向南宫昭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探究和凝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敬畏和认可。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实力是最好的通行证。
轩辕澈与南宫昭并辔而行，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方才，多谢。”
若不是她及时出手，他虽不至于受伤，但恐怕要多费一番手脚。
南宫昭目视前方，夜风吹起她鬓边几缕碎发：“王爷也替我解决了一个麻烦。互不相欠。”她依旧将界限划得分明。
轩辕澈侧头看着她冷硬的侧脸轮廓，面具下的眸光深邃了几分。互不相欠吗？
他忽然发现，自己开始有些好奇，这张冰冷的面具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过往，才锤炼出如今这样一个矛盾而又无比强大的她。
而她刚才击杀影卫时那股狠戾果决的劲儿，竟让他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在很多年前，某个相似的场景下，也曾见过类似的身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他甩开这莫名的思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前方的道路上。
前路漫长，危机四伏。但他隐隐觉得，有身边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在，这次原本近乎绝望的南疆之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数和可能。
夜色更深，五骑快马踏碎沉寂，向着那片未知而危险的绝地，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