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像是被钝器反复碾过,每一次脉搏跳动都牵扯着神经抽痛,林悦忍不住闷哼出声,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被——这触感不对,粗粝的丝线磨着掌心,绝非她出租屋那床洗得发白的纯棉被。
意识像沉在冰水里慢慢上浮,眼皮重得像黏了铅,好不容易撑开条缝,入眼却是雕花床顶的缠枝莲纹,灰扑扑的锦帐垂在两侧,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霉味。
“这是……哪?”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刚一开口,喉咙就疼得发紧。
“小姐!您可算醒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凑到耳边,林悦费力转头,看见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青布衣裙洗得发旧,袖口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双手攥着帕子绞得发皱,“您都昏睡一天了,春桃还以为……还以为……”
话没说完,春桃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林悦刚想安慰,脑子里突然像被人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猛地炸开:侯府庶女林悦,生母早逝,被嫡母刘和雨刘和雨苛待,嫡姐林婉天天找茬,更荒唐的是,这竟是她昨晚熬夜看完的古言小说《挚爱》里的炮灰女配!
记忆里的片段越来越清晰:原主因为嫉妒女主苏瑶的才情,偷偷在苏瑶的琴上涂了松香,被男主萧煜当场抓包,不仅被掌掴,还被禁足三个月;后来又被林婉挑唆,推苏瑶下荷花池,结果自己反被拖下去冻得高烧,男主赶来只看了苏瑶一眼,就下令“把这心思歹毒的庶女拖下去,别脏了女主的眼”;最后原主被送到家庙,没撑过半年就病死了,死时身边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小姐,您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头还疼?”春桃伸手想探她的额头,林悦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
“我没事,春桃,”林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惊悸,扯出个勉强的笑,“只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哪有现实可怕。她环顾这间狭小的屋子:靠墙摆着一张掉漆的衣柜,梳妆台上的铜镜蒙着厚灰,映照出的人影都模糊不清;窗户纸破了三个洞,寒风卷着枯叶碎屑灌进来,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这就是原主在侯府的住处,连二等丫鬟的院子都比不上。
“春桃,打盆温水来,我想洗漱。”林悦掀开被子,才发现身上穿的中衣也打了补丁,布料粗糙得磨皮肤。
春桃应着跑出去,林悦趁机靠在床头整理思绪。现代职场五年,从实习生卷到部门主管,她见惯了同事抢功劳、领导画大饼,刘和雨的刁难、林婉的挑衅,顶多算“初级宅斗副本”。更何况她知道剧情走向——刘和雨贪财,林婉虚荣,二房觊觎侯府爵位,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破绽。
“小姐,水来了。”春桃端着铜盆进来,盆沿还缺了个小口。林悦走到盆前,看着水中的倒影:十八岁年纪的模样,眉眼清秀,却透着一股久病的苍白,眼底还残留着原主的怯懦。她抬手拂过镜中人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提醒她这不是梦。
“从今天起,我就是林悦了。”她对着镜子轻声说,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你的仇,我替你报;你的命,我替你活。”
洗漱完,春桃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双平髻,插了支素银簪子,又换上件洗得发白的浅青色衣裙。林悦对着镜子转了圈,虽朴素,却衬得她肤色更白,一双杏眼亮得像含了光,笑起来时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倒比原主的怯懦模样好看多了。
“侯府今日有什么事吗?”林悦一边梳理裙摆,一边问。
春桃低头答道:“今日是初一,府里要办家宴,各房主子都得去。”
家宴?林悦眼前一亮。原主从不参加家宴,每次都躲在屋里,久而久之,连侯父林靖都快忘了有这个女儿。这正是改变印象的好机会。
“春桃,把我的笔墨纸砚拿来。”她走到桌边,指尖敲了敲桌面的木纹。
春桃虽疑惑,还是很快取来东西。林悦研好墨,拿起毛笔略一思索,笔尖落在纸上:朱砂点出的桃花苞带着水汽,墨色的枝干却用了现代速写的笔触,寥寥几笔就有了韧劲,几片绿叶用花青调了水色,衬得整幅画鲜活起来——这是她小时候跟着爷爷学的花鸟,和这个时代的工笔画风格截然不同。
“小姐,这画……真好看!”春桃凑过来,眼睛都亮了,“比大姑娘那些死板的画好看多了!”
林悦把画轴卷好,用红绳系住:“一会儿家宴,把这个送给父亲。”
暮色渐沉时,春桃陪着林悦往正厅走。侯府的回廊很长,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悠,光影落在青砖地上,忽明忽暗。路过花园时,还能听见林婉和丫鬟说笑的声音,骄纵又刺耳。
正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刘和雨刘和雨坐在主位,林婉挨着她,看见林悦进来,立刻拔高了声音:“哟,妹妹这身子骨竟好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屋里躺到明年呢——不过也是,今日家宴有父亲在,妹妹哪能不来?”
这话明着关心,暗里却指她攀附侯父。林悦脚步没停,走到厅中福了福身:“姐姐说笑了,昨日偶感风寒,今日已好多了。想着家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自然要来给父亲母亲请安。”
刘和雨放下茶盏,眼神冷冷扫过她:“既知身子不适,就该在屋里歇着,别来这儿凑趣,万一过了病气给主子们,你担待得起?”
“母亲放心,”林悦抬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女儿已经请大夫看过,说只是小风寒,不碍事。况且今日来,还有份礼物想送给父亲。”
她把画轴递给旁边的丫鬟,丫鬟快步呈给林靖。林靖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此时见是幅画,不禁挑了挑眉,伸手展开。
当看到画纸上的桃花时,林靖的眼神明显亮了——朱砂的花苞似要滴出血来,墨枝带着韧劲,连叶片上的脉络都透着生气,和他收藏的那些古画风格截然不同,却别有一番意趣。他手指摩挲着画纸,指腹蹭到未干的颜料,抬头看向林悦:“这画是你画的?”
“回父亲,是女儿闲时画的,”林悦垂着眼,语气诚恳,“知道父亲喜欢书画,就斗胆拿来给父亲看看,若有不好的地方,还请父亲指点。”
“好,好啊!”林靖难得笑了,指着画中的枝干,“这笔法虽怪,却有灵气,比婉儿那些死板的画强多了。”
林婉的脸瞬间涨红,刘和雨也沉了脸,冷笑道:“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靖哥,你可别被她这点小伎俩哄了去,一个庶女,学好规矩才是正经。”
“母亲说的是,”林悦顺着她的话头,语气却带着软中带硬,“女儿知道身份低微,不敢和姐姐比才情,只是觉得,就算是庶女,也该有自己的喜好。这幅画若入不了母亲的眼,是女儿考虑不周,还望母亲海涵。”
这话既给了刘和雨台阶,又暗指她苛待庶女。林靖果然皱了眉:“夫人,悦儿一片心意,你就别多说了。”
家宴上,林悦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没再说话,却把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林婉气得捏紧了筷子,刘和雨时不时瞪她一眼,二房的人则探头探脑地打量她。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让侯父记住她,让敌人忌惮她。
散宴后回到院子,春桃兴奋得睡不着,围着她叽叽喳喳:“姑娘,今日老爷对您多好啊!连大姑娘都气坏了!”
林悦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这只是开始,春桃。侯府里的人,没一个好惹的,咱们得更小心。”
春桃用力点头:“春桃都听姑娘的!”
林悦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破洞的窗户纸洒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她闭上眼,在心里对原主说:“你看,我们已经迈出第一步了。以后的路,我会一步步走稳,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夜色渐深,侯府的寂静下,暗流正在悄然涌动。而林悦知道,属于她的逆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