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幽冥暗坊·蛇胆线索
镇口哀嚎遍地的劫匪，如同最好的清道夫，瞬间让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隐藏在暗处打量这支狼狈车队的目光收敛了许多。
黑石镇的法则就是如此简单直接——弱肉强食，实力为尊。
赵贲带着惊魂未定的士兵，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将那些失去战斗力的劫匪拖到路边，清出通道。他们看向马车方向的眼神，已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恐惧。这位天宸公主，比传闻中最凶悍的马贼头子还要可怕得多！
马车缓缓驶入黑石镇。
镇内的景象比镇口更加破败混乱。街道狭窄泥泞，两旁是歪歪扭扭的低矮建筑，多以黑石和木头搭建，饱经风霜，许多已经半塌。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腐烂食物、血腥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杂着多种毒物和草药的气味。
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间，或目光凶狠，或眼神闪烁，或裹紧衣物行色匆匆。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疤痕是常见的装饰品。在这里，天宸或北溟的律法形同虚设，唯一的规则便是实力和背后代表的势力。
轩辕澈透过车帘缝隙冷静地观察着外界，低声道：“这地方比传闻中更乱。蜂巢的人混进来，如同水滴入海。”
“也更容易隐藏我们，不是吗？”南宫昭语气平淡，她似乎对这里的混乱习以为常，目光扫过街边一些不起眼的标记——那是幽冥坊留下的暗号，指引着方向。“去‘鬼哭巷’。”
驾车的车夫是赵贲亲自担任，闻言不敢多问，循着南宫昭偶尔出口的指引，驾驭着马车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
越往深处，人流反而渐渐稀少，建筑愈发破败，气氛也越发压抑死寂，仿佛阳光都不愿眷顾此地。最终，马车停在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阴暗潮湿的小巷前。巷子深处，隐约传来如同呜咽般的风声，或许这就是“鬼哭巷”名字的由来。
巷口歪挂着一个破旧的灯笼，灯笼纸上画着一个褪色的、扭曲的蛇形图案。
“在这里等着。”南宫昭对轩辕澈和赵贲吩咐了一句，独自下了马车，走向巷子深处一扇毫不起眼的、几乎被苔藓覆盖的黑木小门。
她没有敲门，而是伸出手指，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重不一地敲击着门板上某个看似木瘤的地方。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天黑了，生人避退。”
南宫昭淡淡道：“幽冥路远，借盏孤灯。”
门内沉默了一下，随后是机括转动的轻微声响。黑木小门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陈旧血腥和药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南宫昭身影一闪，便没入门后的黑暗之中，小门随即关闭。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和默契。
轩辕澈坐在车内，目光锐利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黑木门。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就是南宫昭背后势力的一个据点。幽冥路远？幽皇？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他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对这个女人的探究欲也愈发强烈。
门内别有洞天。
并非想象中狭窄的密室，而是一个向下延伸的、宽阔的石砌空间。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绿色光芒的萤石，照亮了眼前景象。这里更像一个地下仓库兼情报站，堆放着一些箱笼，空气中药味和血腥味更浓。
一个佝偻着背、脸上布满烧伤疤痕的老者，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站在南宫昭面前。他的一只眼睛浑浊不堪，另一只眼睛却锐利得惊人，上下打量着南宫昭。
“坊主。”老者微微躬身，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十足的恭敬。他手中提着的油灯灯焰，微微偏向南宫昭的方向，这是幽冥坊内部表示绝对服从的暗号。
“冥老，长话短说。”南宫昭直接走向一张石桌，坐下，“三件事。”
“坊主请吩咐。”冥老垂首。
“第一，外面马车上的人是北溟澈王，暂时是‘盟友’。安排绝对安全的地方，他的人需要安置和医治。”
“是。老朽立刻安排‘暗巢’。”
“第二，我要查三年前北溟冯坤案的所有卷宗副本，特别是与西狄王室狼头徽记、以及蜂巢杀手组织可能的关联。还有，最近北溟朝廷，尤其是皇宫对澈王的追杀令级别和执行者名单。”
冥老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立刻恢复平静：“冯坤案卷宗副本坊内应有存档，但涉及西狄和蜂巢的部分可能需要时间深入挖掘。北溟皇宫的追杀令……蜂巢的‘玄’字号杀手已经出动，最高级别‘血狼令’，由皇帝近卫血狼卫副统领亲自带队，很可能已潜入黑石镇附近。”
血狼卫副统领！轩辕弘真是下了血本！南宫昭目光微冷。
“第三，”她继续道，声音压低，“我需要金线王蛇蛇胆的消息。三年前拍卖的那枚，买家是谁？黑石镇或者周边，最近是否有关于金线王蛇或其蛇胆的传闻？”
冥老闻言，脸上疤痕微微抽动了一下：“坊主，金线王蛇蛇胆……此事颇为棘手。三年前那枚的买家身份极其神秘，交易通过多重匿名进行，坊内记录也被最高权限加密，老朽权限不足查阅。”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南宫昭毫无变化的表情，继续道，“不过，关于金线王蛇的传闻，近期确实有一个，不知真假。”
“说。”
“镇东‘蛇窟’的老毒物，半个月前曾在黑风沼泽深处吹嘘，说他发现了一条金线王蛇的蜕皮痕迹，还差点得手，但被那畜生跑了，他自己也中了蛇毒，丢了一条胳膊，现在还在洞里躺着等死呢。很多人都当他是吹牛，毕竟金线王蛇绝迹太久了。”
黑风沼泽！那是连黑石镇亡命徒都不敢轻易深入的死亡地带，遍布毒沼和诡异生物。
南宫昭眼神微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我知道了。尽快办好前两件事。澈王的消息，封锁在坊内最高层级。”
“老朽明白。”
南宫昭起身，冥老恭敬地递上一枚黑色的、触手冰凉的玉牌，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和一个隐晦的“幽”字。“坊主，这是您的身份牌，在黑石镇所有幽冥坊产业皆可调动最高资源。另外，‘暗巢’已准备好，从此处密道可直接前往。”他指了指石室后方一条更加隐蔽的通道。
南宫昭接过玉牌，入手冰凉，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她点点头，没有多说，转身走向密道。
片刻后，南宫昭从鬼哭巷另一头一个堆满废弃木料的角落悄然走出，仿佛只是进去转了一圈。
她回到马车旁，对赵贲道：“跟着前面那个穿灰衣、挑着空担子的人走，他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赵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衣人，挑着空担子，慢悠悠地走在前面，仿佛只是个普通的货郎。他不敢多问，连忙驾车缓缓跟上。
轩辕澈在车内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那个灰衣人出现得悄无声息，步伐看似寻常，却总能在最混乱的人群中精准地找到空隙，绝非普通人。南宫昭对这里的掌控力，远超他的想象。
灰衣人引着马车在复杂的巷道里又穿行了一刻钟，最后停在一处看似废弃的宅院后门。灰衣人左右看了看，推开虚掩的木门，示意马车进去。
院内别有洞天，虽然陈旧，却干净整洁，显然有人经常打理。几个同样穿着普通、眼神却精悍的汉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帮忙安置马车、搀扶伤员，动作麻利，训练有素。
“这里很安全，你们可以在此休整。”南宫昭对轩辕澈道，“我需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轩辕澈下意识追问，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如今的黑石镇，对于他们来说，危机四伏。
南宫昭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一眼，晃了晃手中那枚新得的黑色玉牌：“去找能救你命的东西。王爷抓紧时间运功逼毒，你的时间不多。”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迅速消失在门外。
轩辕澈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手指缓缓收紧。她又一次独自去涉险，为了替他寻找解药。这种被一个女子保护、尤其是被一个身份如此神秘、心思难以揣测的女子保护的感觉，让他心情复杂无比。有感激，有疑惑，有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她说得对，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在这个鬼地方，没有实力，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转身对赵贲冷声道：“守好这里，任何人不得打扰本王。”随即走进一间冥老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静室，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内力，对抗那蚀骨灼心的剧毒和诅咒。
另一边，南宫昭出了院落，并没有走远。她拐进另一条小巷，指尖在那枚黑色玉牌上某个特定花纹处轻轻一按。
片刻后，一个身材瘦小、眼神机灵、穿着破烂得像小乞丐的少年无声无息地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坊主，您找我？”
“带我去蛇窟，找老毒物。”南宫昭言简意赅。
少年眼睛一亮，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好嘞！坊主您跟我来，那老家伙窝囊得很，路有点绕，您小心脚下。”
少年名叫“灰鼠”，是幽冥坊在黑石镇外围的眼线之一，对镇子里的三教九流、犄角旮旯了如指掌。
在灰鼠的带领下，南宫昭穿梭在比之前更加肮脏、混乱的区域。这里是黑石镇的底层地带，充斥着乞丐、流民和最低级的罪犯。
最终，他们停在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半塌的土洞前。洞口被破烂的草席勉强挡住，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和咒骂。
“老毒物！有贵人找你！识相点滚出来！”灰鼠叉着腰，在洞口喊道，语气老练得像个小混混。
里面的呻吟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虚弱的怒吼：“滚！老子谁也不见！都来看老子笑话是不是？！滚！”
灰鼠看向南宫昭。
南宫昭直接上前，一把掀开草席。
洞内光线昏暗，恶臭扑鼻。一个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浑身脏污不堪的独臂老者瘫在一堆干草上，他的左臂齐肩而断，伤口溃烂流脓，散发着坏死的气息，脸色灰败，眼神浑浊涣散，显然已毒入膏肓，离死不远。
看到有人强行进来，老毒物挣扎着想摸身边的武器，却连抬手都困难。
南宫昭目光扫过他的断臂伤口和脸色，心中已确定他中所何毒。她丢给灰鼠一小块碎银：“去弄点干净的水和吃食来。”
灰鼠接过银子，笑嘻嘻地跑了。
南宫昭这才看向老毒物，声音冷淡：“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问你答，答案让我满意，我或许能让你死得痛快点，甚至……给你一丝渺茫的生机。”
老毒物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讽和绝望：“生机？嘿嘿……金线王的毒……无解……无解……”
“世上没有绝对无解的毒。”南宫昭打断他，“你是在黑风沼泽哪里见到金线王蛇的？具体情况。”
听到金线王蛇，老毒物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极度恐惧和贪婪的光芒：“你……你也找那畜生？！嘿嘿……它咬死了我三个兄弟……废了我一条胳膊……你也想去送死？！”
“那是我的事。”南宫昭语气毫无波澜，“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或许是南宫昭那冷静到冷酷的态度震慑了他，或许是他真的想抓住那最后一根稻草，老毒物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描述起来。
他确实在黑风沼泽深处一片从未有人涉足的毒水潭附近，发现了金线王蛇活动的痕迹，甚至亲眼看到了那传说中的生物——通体漆黑，唯有一条金线从头顶贯穿至尾，快如闪电，毒性猛烈到能瞬间融化血肉。他们一行四人试图捕捉，却全军覆没，只有他侥幸逃出，却依旧难逃蛇毒侵蚀。
“那水潭……潭底好像有东西……闪着光……那畜生盘踞在那里……像是在守护什么……”老毒物神智开始不清，喃喃自语，“金光……好多金光……”
南宫昭仔细听着，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黑风沼泽，毒水潭，守护之物……这些信息都很关键。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灰鼠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南宫昭眼神一厉，瞬间闪到洞口一侧，指尖已夹住了毒针。
几乎同时，几道凌厉的劲风射入洞内，精准地打在老毒物身上！
老毒物身体猛地一颤，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彻底没了声息，嘴角溢出黑血。
杀人灭口！
南宫昭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鬼魅般从洞口另一侧滑出！
只见洞外不知何时多了三个穿着黑色劲装、面带黑巾的身影，动作迅捷狠辣，正扑向倒在地上的灰鼠！而远处巷口，隐约还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气息更加阴沉强大！
血狼卫？！还是蜂巢？！
他们的动作好快！竟然找到了这里！
南宫昭眸光冰寒，指尖毒针正欲射出——
忽然，她耳垂上的黑色耳钉轻微震动了一下！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直接传入她耳中，是冥老的紧急传讯：“坊主，暗巢暴露！有强敌攻击，目标似是澈王！”
调虎离山？！他们的真正目标是轩辕澈！
南宫昭脸色骤变，再无迟疑！
她指尖毒针瞬间改变方向，并非射向那三个杀手，而是射向他们脚下的地面！
“噗！”毒针没入泥土，一股浓郁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粉色烟雾猛地炸开，瞬间笼罩住洞口区域！
那三个杀手没料到这一手，下意识后退屏息！
趁此机会，南宫昭一把抓起地上昏迷的灰鼠，身形如同轻烟般向后急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之中。
粉色烟雾散尽，三个杀手咳嗽着挥散烟雾，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为首那个杀手目光阴沉地看了一眼南宫昭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洞内已经毙命的老毒物，冷声道：“目标已灭口。撤！去暗巢汇合！”
三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巷子另一头。
远处，南宫昭将灰鼠放在一个安全的角落，检查了一下他只是被打晕，便不再停留，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暗巢”的方向疾驰而去！
轩辕澈，你不能死！
你的命，只能由我来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