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靠一边去！”
一声厉喝陡然划破草棚的热闹，七八道身着姬家仙府服饰的修士簇拥着一位锦袍中年人闯了进来。
为首者腰间悬着块刻着“姬”字的玉佩，眼神如刀刮过在场众人，最后重重落在冒着热气的汤锅上。
“仙魔交汇处的野摊子，倒敢聚集这么多三教九流之辈。”
锦袍修士话音未落，抬脚便朝灶台踹去。
沉重的铁锅被他踹得离地翻涌，滚烫的肉汤混着肉块“哗啦”泼了一地，溅起的油星烫得旁边一个凡界老妪惊叫着后退，手里的粗瓷碗“哐当”摔碎在脚边。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杂碎，敢在姬家掌管的地界上摆谱？”
他身后的姬家子弟早已抽出法器，灵光闪烁的仙剑直指食客，几个低阶魔族修士下意识凝聚魔气，却被同伴按捺住——在姬家地盘上，公然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王老五刚啃到一半的酱肘子“啪”地掉在地上，黝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平日里憨厚，此刻却梗着脖子挡在老妪身前，粗糙的手攥成了拳头：“这位仙师！您要查案便查案，何苦砸了大伙的饭碗？这锅汤是陈老板熬了三个时辰的，多少人等着这口热乎的……”
“饭碗？”
锦袍修士冷笑一声，用靴底碾过地上的肉块，“一群贱民的饭碗，也配在姬家面前提？我看这棚子里藏污纳垢，说不定就有仙魔之子。”
姬嫣凝猛地从章余身后站出来，声音陡然拔高，“姬长风，你不过是祖父身边伺候笔墨的下人，何时轮到你在我面前狗仗人势？”
锦袍修士也就是姬长风，脸上的嚣张瞬间僵住，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早年在姬家主殿当值，无数次见过这位千金小姐坐在姬苍梧身边。
“你……”姬长风喉头滚动，刚要反驳。
“怎么？离开姬家二十年，连尊卑都忘了？”
这话戳中了姬长风的软肋。
他当年不过是个外门杂役，能爬到外门长老之位，全靠早年抱紧了姬苍梧的大腿，可在这位根正苗红的嫡长千金面前，终究矮了三分。
周围的姬家外门子弟也面面相觑，他们虽听过姬嫣凝，却没见过她本人，此刻见长老竟被她一句话镇住，手里的法器都松了半分。
姬嫣凝却没停，声音更冷：“还是说，如今靠着踩低捧高爬上去，就以为能在仙魔交汇处作威作福？砸了凡界老妪的汤碗，踹翻了谋生的铁锅，这就是你姬长风的‘仙门气度’？”
姬长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先是被身份压制的慌乱，随即涌上被羞辱的怒火。
他突然嗤笑一声，挺直了腰杆：“姬大小姐倒是会摆架子，可惜啊——”
他故意上下打量姬嫣凝，“凤凰落了草，跟野鸡也没两样。你以为还能像当年那样？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姬家的‘叛徒’，我就算杀了你，家主也只会夸我清理门户。”
“你！！！”
”姬长风嗤笑一声，目光扫过缩在棚角的凡界老妪，又瞥了一圈众人，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放着琼楼玉座不坐，倒跑到这泥地里跟贱民混在一起？说出去怕是要笑掉仙门的大牙？怎么，姬家容不下你，还是你自甘堕落，觉得这些杂碎比族人更亲？”
姬嫣凝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虽早已脱离姬家，可“姬”这个姓氏像道烙印，总能被人拿来刺她最痛的地方。
章余下意识将她往身后拽了拽，沉声道：“她早已不是姬家人，轮不到你置喙。”
“哦？”
姬长风挑眉，眼神扫过章余搭在姬嫣凝肩上的手，笑得更冷，“原来是被野男人勾走了魂。也是，姬家的规矩严，哪比得上这草棚里自由自在，既能跟凡界蝼蚁称兄道弟，还能跟魔族渣滓同桌吃饭，难怪要叛出家族。”
“你闭嘴！”
姬嫣凝猛地抬头，声音发颤却带着决绝，“我姬嫣凝的事，与姬家无关，更与你无关！倒是你，身为姬家外门长老，不为仙门除祟，反倒在这欺凌弱小，对得起‘仙师’二字吗？”
“伶牙俐齿。”
姬长风被戳到痛处，脸色一沉，“可惜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连给姬家提鞋都不配。”
他的目光扫过逸尘沾着柴灰的手，又落在冥渊嘴角的油花上，最后定格在清念璃平静的侧脸：“你们几个，哪个是摊主？”
逸尘正弯腰扶被烫伤的老妪，闻言直起身。
“我是，仙师若要搜身查探，陈某配合便是。可这些食客都是无辜的，犯不着动粗。”
“配合？”姬长风像是听到了笑话，抬手揪住逸尘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一个蝼蚁，也配跟我谈条件？我看你这草棚就是仙魔之子窝藏的据点。”
他突然转头冲身后的子弟喝令，“给我搜！但凡有反抗，格杀勿论！”
姬家子弟立刻散开，翻箱倒柜地掀桌子、踹板凳，食客们的包裹被撕开，干粮，灵石撒了一地。
姬嫣凝刚要上前理论，被清念璃死死拉住——
身为帝女的她比谁都清楚，“欲加之罪”，此刻硬碰硬只会让逸尘更危险。
“我们只是讨生活的。”
王老五突然扑过来，死死抱姬长风的腿，“仙师！求您高抬贵手！陈老板夫妻俩待人极好，凡界的矿工、魔族的信使，谁没在他这儿蹭过汤喝？他要是仙魔之子，我们这些人早被吃干抹净了！”
“滚开！”
姬长风嫌恶地抬脚踢向王老五，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去，是冥渊悄悄动了手，他捏着拳头，指节泛白，若不是逸尘用眼神制止，早冲上去撕了这修士的嘴。
逸尘轻轻推开姬长风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领：“仙师要查便查，不必迁怒他人。”他捡起地上一块没被踩脏的肉，递给旁边的孩童，“别怕，回头我再给你熬一锅。”
孩童怯怯地接过，却被他母亲慌忙抱走。
姬长风看着逸尘这副“不知死活”的模样，突然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那个抱孩子的女人抓起来——还有那小孩，给我架到火堆上烤了！我倒要看看，这些贱民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
这话一出，草棚里瞬间死寂。抱着孩童的妇人吓得浑身发抖，死死将孩子护在怀里，脸色白得像纸。几个姬家子弟狞笑着上前，法器的灵光几乎要贴到妇人脸上。
“你们敢！”王老五目眦欲裂，扑过去想阻拦，却被一个子弟一脚踹倒在地，嘴角当场溢出血丝。
逸尘递肉的手猛地顿住，指尖的肉块“啪”地掉在地上。
他缓缓抬起头，灶膛的火光映着他眼底骤然凝结的寒霜，刚才还温和的目光此刻像淬了冰，看得姬长风莫名心头一紧。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与清念璃在空中短暂交汇——清念璃的手微微收紧，随即轻轻点头。
“老板娘，这店开不下去了。”逸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清念璃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厉色，语气淡然却带着默契：“好。我听你的，等事情了了，我们收拾东西，换个地方。”
“换地方？”姬长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今天能活着离开这草棚，就算祖宗保佑了！”他冲上前的子弟厉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把那孩子抢过来！”
一个子弟的手已经要触到孩童的衣襟，突然一道金色闪电毫无征兆地炸开！
“轰隆——”
刺目的雷光瞬间吞噬了草棚，食客们吓得抱头蹲地，姬家子弟的法器被震得脱手飞出。
逸尘的身影被雷光笼罩，素色布衣下翻涌着磅礴的灵力，他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姬长风面前，五指如铁钳般掐住了对方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提离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