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秘道硝烟·芷晴心绪

冰冷的暗河水刺骨，但在苏芷晴及其麾下天机阁精锐的引领下，南宫昭与轩辕澈得以在错综复杂的地下河道中快速穿行，避开了血狼卫的主要搜捕路线。

苏芷晴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她手持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精准地辨认着方向。身后数名黑衣护卫无声游动，动作矫健，眼神锐利，时刻警惕着四周，展现出极高的专业素养。

轩辕澈强忍着体内因寒毒与内力紊乱带来的阵阵抽痛，努力跟上队伍。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那道纤瘦却异常稳重的身影上——南宫昭。即使在冰冷的水中，她的姿态依旧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方才石窟中的对峙与盟约，以及那意外交织的记忆，让他心中的波澜至今难以平复。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更复杂，也更危险。但不知为何，那份危险此刻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约莫一炷香后，前方出现一道人工开凿的石阶，通向一处略微干燥的平台。平台上方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有微弱的光线透入。

“阁主，从此处上去，是一座废弃的樵夫小屋，很安全。属下已派人清理过周边。”苏芷晴率先踏上石阶，低声道。

南宫昭点头，示意轩辕澈先上。

轩辕澈没有推辞，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累赘。他攀着湿滑的石壁，艰难地踏上平台，钻出出口。南宫昭紧随其后。

果然如苏芷晴所言，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破败的小木屋，四处漏风，积满了灰尘，但确实空无一人，且视野相对开阔，便于观察。

天机阁的精锐迅速散开，隐入小屋周围的树林中，负责警戒。屋内只剩下南宫昭、轩辕澈以及恢复本来面容的苏芷晴。

一脱离冰冷的河水，轩辕澈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感袭来，蚀髓毒的阴寒和龙咒的反噬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他的意志。他踉跄一步，扶住腐朽的木墙才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南宫昭扫了他一眼，对苏芷晴道：“芷晴，金疮药、固元丹，还有干净的布。”

“是。”苏芷晴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皮囊中取出几个瓷瓶和一卷素白棉布递过去，动作干脆利落。她的目光再次快速掠过轩辕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疑惑。她从未见过这位以冷硬强悍著称的北溟澈王如此狼狈虚弱的模样，更让她惊讶的是，阁主似乎……在亲自照料他？这绝非阁主平日作风。

南宫昭接过药品，走到轩辕澈面前，将固元丹递给他：“吃了，能恢复一点元气。”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动作却不容拒绝。

轩辕澈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接过丹药吞下。一股温和的药力化开，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让他好受了一点。

随后，南宫昭示意他坐下，查看他肩胛处被血狼卫利爪撕裂的伤口。伤口因泡水而有些发白外翻，边缘隐隐泛着不祥的黑气，显然对方的武器上淬了毒。

南宫昭蹙眉，先是倒上金疮药粉止血，然后指尖寒芒一闪，几根银针精准地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阻止毒素蔓延。她的动作快、准、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神情专注冷静，仿佛在处理一件普通的物件。

轩辕澈疼得闷哼一声，肌肉瞬间绷紧，但看着近在咫尺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他硬生生将痛呼压了回去，只是额角的汗珠更密了。

一旁的苏芷晴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阁主的医术她是知道的，但阁主何时会对一个“合作对象”如此……亲力亲为？而且，澈王看阁主的眼神……似乎也并非全然是警惕和算计。

难道在那条密道中，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处理好肩上的伤口，南宫昭又抓起轩辕澈的手腕，再次探脉。脉象依旧混乱虚弱，但比之前在石窟中稍稳了一些，那剂猛药和她的针灸暂时吊住了他的命。

“死不了。”南宫昭松开手，语气平淡地下了结论，“但龙咒和蚀髓毒交织，根深蒂固，必须尽快找到‘冰魄莲’和‘龙血竭’为主药化解，否则下次发作，大罗金仙也难救。”

她直接说出了所需的两种关键药材。

轩辕澈眸光一凝：“冰魄莲只生长于北溟极北的万年雪窟之底，极寒之地，有凶兽守护。龙血竭……传闻是真正龙族精血滴落蕴生之物，早已绝迹人间，只存在于皇室最古老的秘藏记载中，或许……皇宫秘库有一线可能。”他的声音因虚弱而低沉，却带着一丝锐利，“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更多。”连皇室秘藏她都似乎有所了解。

南宫昭并未回答他的试探，只是淡淡道：“所以，王爷最好祈祷自己能活到找到它们的时候。”她转身对苏芷晴道，“我们失踪多久了？外面情况如何？”

苏芷晴立刻收敛心神，恭敬汇报：“回阁主，距您遇袭已过去六个时辰。如今北溟皇都已然戒严，四门盘查极其严格，尤其是澈王府和各国驿馆，更是被暗探围得水泄不通。官方说法是有天宸细作潜入，刺杀了重要人物，但据我们的人探查，血狼卫仍在暗中疯狂搜寻您和澈王的下落。”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轩辕澈，继续道：“此外，皇宫内传出消息，陛下因澈王遇袭一事‘龙颜震怒’，已下令彻查，并‘关切’地加派了御医和侍卫前往澈王府‘保护’。实则，很可能是方便监控和控制。”

轩辕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皇兄的动作，总是这么快。”所谓的保护和关切，不过是监视和试探的遮羞布。他若迟迟不现身，或者现身时状态不佳，恐怕立刻就会坐实“遇刺重伤”或“与细作勾结”的罪名，给轩辕弘更多插手他势力甚至削权的借口。

南宫昭眼神微眯：“看来，你的好皇兄是迫不及待想坐实你的死了。”她语气带着一丝讥诮，“我们需尽快回去，而且要‘完好无损’地回去。”

“完好无损”四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轩辕澈现在这副样子，显然不符合要求。

“阁主，我们有一条隐秘路线可以潜入城内，但澈王殿下……”苏芷晴面露难色。轩辕澈目标太大，状态又差，想要悄无声息地避开所有眼线回到澈王府，难度极大。

轩辕澈强撑着站起身，眼神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锐利和冷峻：“本王自有办法回府。不劳阁主费心。”他习惯了独自面对风雨，不愿在外人面前过多暴露虚弱，更不愿欠下更多人情。

南宫昭却冷笑一声：“王爷的办法，就是硬撑着回去，然后让你皇兄的御医看出你身中剧毒、内力溃散？还是打算让你王府里那些不知被渗透了多少的属下看到你这副模样，将消息立刻递到轩辕弘案头？”

她的话尖锐如刀，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轩辕澈强撑的伪装，点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轩辕澈脸色一沉，抿紧嘴唇，无法反驳。他知道南宫昭说的是事实。他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将把柄亲手送给轩辕弘。

“那依阁主之见，该如何？”他看向南宫昭，目光深邃。他想知道，这个心思缜密的女人，究竟有何后手。

南宫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苏芷晴：“我们的人，能完全避开御医和皇宫眼线，进入澈王府核心吗？”

苏芷晴沉吟片刻，肯定地道：“可以。澈王府的侧妃娘娘，三年前曾暗中求助天机阁，寻访名医治疗其母家幼弟的奇症，欠下阁主一个人情。她在王府内经营多年，掌管部分内务，有她暗中配合，将人送入王爷寝殿而不被陛下的人察觉，应当可以做到。”

轩辕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向南宫昭。他的侧妃柳氏，竟也与天机阁有旧？她到底在北溟布置了多少暗棋？

南宫昭对他的惊讶视若无睹，继续下达指令：“很好。芷晴，你立刻安排，让我们的人伪装成柳侧妃请来的民间神医，进入澈王府。准备好所需的药材和器械。”她顿了顿，补充道，“要快，而且要绝对保密。”

“是，属下明白！”苏芷晴领命，立刻转身走到屋外，低声对下属吩咐起来，效率极高。

屋内再次剩下两人。

轩辕澈看着南宫昭，忽然道：“你早就料到会有需要进入本王王府的一天？”否则，不会连一个侧妃的人情都早早布局。

南宫昭淡淡瞥了他一眼：“有备无患。王爷不必多想，你我如今是盟友，你活着，对我更有价值。”她永远都用最功利的理由，来解释一切行为。

轩辕澈不再说话，只是靠在墙边，闭目调息，努力恢复一丝力气。他知道，回到王府，才是另一场硬仗的开始。

很快，苏芷晴去而复返：“阁主，已安排妥当。一刻钟后，会有人来接应澈王殿下。我们会从密道直接进入柳侧妃的院落，再辗转至王爷寝殿。”

南宫昭点头，走到轩辕澈面前，递给他一颗赤红色的丹药：“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轩辕澈睁开眼，看着那枚散发着奇异热力的丹药。

“燃血丹。能在短时间内强行激发你的潜力，压制毒性和虚弱，让你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气势更盛。”南宫昭语气平静，“但药效过后，反噬会加倍。至少卧床三日。”

轩辕澈瞳孔微缩。燃血丹，他听说过，是江湖上拼命的禁药，副作用极大。但此刻，这却是最快让他“完好无损”出现在人前的办法。

他没有犹豫，接过丹药，直接吞下。

丹药入腹，仿佛一团烈火轰然炸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剧烈的灼痛感席卷而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感，强行驱散了身体的虚弱和寒意，连肩上的伤口都似乎不再疼痛。他的脸色甚至泛起一种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变得锐利逼人，周身那股属于强者的威压再次弥漫开来。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股力量是多么虚浮和霸道，正在疯狂透支他本已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看向南宫昭：“走吧。”

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威震北溟的冷硬澈王。

南宫昭看着他眼中强行撑起的锐利和那掩饰不住的疲惫底色，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她对苏芷晴点了点头。

苏芷晴看着瞬间“恢复”的轩辕澈，心中暗惊于那丹药的霸道，同时也对阁主的手段有了更深的认识。她不再多言，率先引路。

几人迅速离开小屋，隐入密林。接应的人早已等候在此，是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但拉车的马匹神骏，车夫眼神精亮，显然也是好手。

轩辕澈登上马车前，回头看了南宫昭一眼：“你不一起？”

南宫昭站在阴影中，语气淡漠：“我还有事。王爷先回去演好你的戏。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尤其是，‘龙血竭’。”

轩辕澈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弯腰进入车厢。马车迅速启动，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待马车走远，苏芷晴才低声问道：“阁主，我们接下来去哪？回我们在城内的据点吗？”

南宫昭却没有回答，她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沉默。忽然，她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阁主！”苏芷晴一惊，连忙上前扶住她，“您怎么了？”

南宫昭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但呼吸却略显急促。她缓缓抬起之前被轩辕澈龙血溅到的右手，只见手背上那个淡金色的印记，此刻竟然微微发亮，散发着灼人的热度，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而她体内那被强行压制的药毒和阴寒内力，也因这印记的异动而再次躁动起来，与那缕龙血金芒相互冲撞，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原来，她之前强行替轩辕澈疗伤、压制毒性，又动用内力在冷水中长时间潜行，早已引动了自身旧患。那燃血丹……她身上自然也有，但那是留给最危急时刻的，方才给轩辕澈的那颗，恐怕是她仅存的最后一颗能短时间内提升状态的丹药了。

她一直在强撑。

“无妨……只是内力有些损耗。”南宫昭稳住气息，强行将手背的异样压了下去，脸色恢复平静，但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我们去另一个地方。有些账，该提前收一收了。”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彻骨的杀意。

血狼卫这次精准的伏击，还有那诡异的、能引发轩辕澈体内龙咒的笛声……她要知道，除了轩辕弘，北溟还有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她和轩辕澈的命！

苏芷晴看着阁主苍白的侧脸和那双冰寒刺骨的眼眸，心中一凛，立刻垂首：“是！属下誓死相随！”

她隐约感觉到，阁主的怒火，即将在北溟皇都掀起新一轮的腥风血雨。而那位刚刚离去的澈王殿下，恐怕还不知，他的这位盟友，在救他的同时，自身也并非全无代价。

夜色渐浓，山林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