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龙血为引·情愫暗涌
寝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床榻之上,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忘记了跳动。
南宫昭那只按在轩辕澈心口的手,白皙的手背上,那缕龙血金芒如同活物般剧烈游动,透过相贴的肌肤,混合着她精纯却阴寒的《九幽噬星诀》内力,悍然闯入轩辕澈几近崩溃的心脉!
“呃啊——!”
轩辕澈身体剧烈震颤,猛地弓起,又重重落下,喷出的那口带着璀璨金芒的血液,灼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竟让离得稍近的长风感到面皮发烫!
而南宫昭同样不好受,娇躯微颤,闷哼声中,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脸色白得吓人,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抽空。她按在轩辕澈心口的手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松动,眼神冷冽如寒冰,又炽烈如岩浆,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与决绝!
“公主!您……”墨老先生惊骇欲绝,想要上前阻止这在他看来无疑是自杀的行为。
“别动!”南宫昭厉声喝止,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想他死就过来!”
墨老先生的脚步顿时僵住。他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霸道诡异的疗法!以龙血之力,强行刺激引动龙咒,再以自身为媒介,用那极端阴寒的内力去平衡、去疏导?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不,是在火山口上搏命!稍有不慎,两人都会经脉尽碎而亡!
苏芷晴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握着那枚玄铁令牌,指甲几乎嵌入手心。她比墨老更了解南宫昭,知道阁主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但此刻的凶险,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难熬。
轩辕澈的身体不再剧烈抽搐,但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他灰败的脸上,那层死气似乎在金芒与幽蓝寒气交织的冲击下,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不正常的潮红,冰与火在他体内疯狂拉锯。
南宫昭的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闭着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操控那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上。《九幽噬星诀》运转到极致,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又像是被岩浆灼烧,痛苦难以言喻。但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撑住!必须撑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也许是一个世纪。
轩辕澈心口处那暴乱的金芒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不再毫无目的地肆虐,而是开始沿着某种玄妙的轨迹,缓缓融入他自身的血脉之中。虽然依旧灼热霸道,却少了几分毁灭性,多了一丝……奇异的生机?
而南宫羽导入的九幽寒气,则如同最坚韧的冰蚕丝,小心翼翼地缠绕、引导着那些金芒,修复着被撕裂的经脉,暂时隔绝了蚀髓毒的进一步侵蚀。
终于,轩辕澈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渐渐平缓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那么散乱濒危。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也慢慢消退,虽然依旧苍白,但至少有了些许活人的气息。
南宫昭猛地撤回手,身体一晃,踉跄着向后倒去。
“阁主!”苏芷晴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她。
南宫昭靠在苏芷晴身上,剧烈地喘息着,胸脯急促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勉强抬起手,擦去唇边的血迹,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暂时……稳住了……”
墨老先生这才敢上前,颤抖着手搭上轩辕澈的脉搏。片刻之后,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奇……奇迹!王爷的脉象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溃败死寂之气竟然被遏制住了!毒与咒的冲突缓和了许多!公主,您……您这是……”
他看向南宫昭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敬畏和无法理解。
南宫昭却无力解释,只是艰难地开口:“纸笔……”
苏芷晴立刻取来纸笔。南宫昭强撑着提起笔,手腕颤抖着,却依旧写下了一串药名和详细的煎服方法,字迹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
“按这个方子……立刻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快……”她将药方塞给墨老,“能暂时护住他心脉,压制毒素三日……三日内,必须找到龙血竭……”
墨老接过药方,只扫了一眼,便瞳孔一缩。这药方君臣佐辅极其精妙,许多用药思路闻所未闻,甚至用了好几味药性相冲的猛药,偏偏又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堪称鬼斧神工!这绝非一个深宫公主能有的见识!
他深深看了南宫昭一眼,此刻再无半分轻视,郑重道:“老朽这就去!”说罢,拿着药方匆匆离去。
南宫昭这才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靠在苏芷晴怀中,闭上眼,睫羽轻颤,显然在极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长风,”她低声吩咐,气息微弱,“守住这里……任何人不得打扰……包括皇帝的人……硬闯者,杀无赦……”
“是!属下誓死守住王爷和公主!”长风单膝跪地,声音铿锵,看向南宫昭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决然。此刻,在他心中,这位天宸公主的地位已然不同。
南宫羽又对苏芷晴道:“令牌……用好它……查皇觉寺了尘、查赵嬷嬷、查所有可能与龙血竭有关的线索……时间不多了……”
“属下明白!”苏芷晴用力点头,将南宫昭小心扶到旁边的软榻上休息,转身便快步离去,玄铁令牌在她手中仿佛重若千钧。
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噼啪声和两人微弱却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长风守在门外,如同门神。
南宫昭躺在软榻上,运转心法,默默调息,修复着几乎枯竭的经脉和内力。这一次,为了救轩辕澈,她付出的代价极大,不仅内力损耗严重,更因强行抽取引导龙血金芒,导致自身压制的那部分金芒也躁动不安,反噬之力让她伤上加伤。
但她不后悔。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床榻上的轩辕澈。
他安静地躺着,眉宇间虽然依旧带着病态的疲惫和痛苦,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濒死的灰败。昏黄的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这个男人……强大、隐忍、深藏不露,却也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和诅咒。
今夜在皇觉寺,了尘大师那番话,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响。
“莫要步上你母亲的后尘……”
“孽缘……”
“静妃……婉如……你们的孩子们……”
静妃?那似乎是北溟国先帝一位早逝的妃嫔?了尘大师为何同时提起她的母亲和静妃?还说“你们的孩子们”?
难道……轩辕澈的身世,也并非表面那么简单?他的龙咒,与静妃有关?与自己的母亲又有什么关联?
还有了尘大师看到她面具和眼睛时的反应……他认识母亲林婉如!而且似乎交情匪浅!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交织成一团巨大的迷雾。但有一点南宫昭几乎可以肯定——她和轩辕澈之间,似乎被一种看不见的命运绳索捆绑着,牵扯着上一代甚至更久远的恩怨情仇。
这种被命运操控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却也让她对轩辕澈,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触动?
她甩甩头,压下心中那丝异样。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活下去,解开谜团,复仇,掌控自己的命运,才是最重要的。
…………
天色微明时,轩辕澈的药煎好了。
墨老先生亲自喂他服下。汤药效果显著,不过半个时辰,轩辕澈的呼吸变得更加绵长有力,甚至眼睫微颤,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南宫昭调息了一夜,脸色依旧苍白,但内力恢复了些许。她走到床边,再次为轩辕澈诊脉。
指尖刚搭上他的手腕,那双紧闭的眸子却倏然睁开!
漆黑的瞳仁深处,带着刚醒时的迷茫,但瞬间便被锐利和警惕所取代。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床边的南宫昭,以及她搭在自己腕间的手指。
四目相对。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南宫昭面无表情,淡定地收回手:“王爷既然醒了,便无大碍了。”
轩辕澈试图起身,却牵动了内伤,忍不住蹙眉闷哼一声。
“不想死就别乱动。”南宫昭语气冷淡,“你体内的毒和咒只是暂时被压下,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轩辕澈依言躺了回去,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南宫昭的脸。他记得昏迷前的一些碎片,记得那冰冷的指尖,记得那渡入口中的温水,更记得最后那仿佛将他从无边地狱强行拉回的、冰与火交织的可怕力量……
还有……那双冰冷剔透,此刻却带着难以掩饰疲惫的眼眸。
是她救了他。用了一种极其凶险的方法。
他喉结微动,声音干涩沙哑:“……多谢。”
南宫昭微微一顿,似乎没料到他会直接道谢,随即淡淡道:“王爷不必谢我,我救你,自有我的目的。”
“龙血竭?”轩辕澈直视着她。
“是。”南宫昭并不避讳,“所以王爷最好快点好起来,尽快找到它。你我的时间都不多。”
轩辕澈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昨夜……你去了何处?”他虽然昏迷,但武者本能还在,隐约能感觉到她不在府中,以及她回来时身上那冰冷的夜露气息和极淡的血腥味。
南宫昭眸光微闪,没想到他感知如此敏锐。她略一沉吟,觉得有些事情或许可以透露给他,毕竟现在两人算是在一条船上。
“皇觉寺。”她吐出三个字。
轩辕澈瞳孔骤然一缩:“你去了那里?见了了尘大师?”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王爷知道这位大师?”南宫昭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
轩辕澈抿紧苍白的唇,良久才道:“他是北溟皇室的一个禁忌。曾是宫廷御医,后因故出家,先帝特许他在皇觉寺清修,不许任何人打扰。你见到他了?他说了什么?”
南宫昭将他瞬间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这位了尘大师果然牵扯极深。她简略地将昨夜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省略了了尘大师最后那些关于“母亲”、“静妃”、“孩子们”的惊人之语,只重点说了赵嬷嬷求取“静心散”以及了尘大师的警告。
“静心散……”轩辕澈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太后近年确实时常宣称凤体不安,需要静养,极少见人。赵嬷嬷是她最信任的心腹……但这药……”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太后需要用到这种传闻中药性猛烈的秘药来安神?而且了尘大师的态度如此微妙?
“那位了尘大师,似乎认识我。”南宫昭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目光紧盯着轩辕澈。
轩辕澈猛地抬眸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但南宫羽肯定自己看到了——那是震惊,以及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他……说了什么?”轩辕澈的声音有些发紧。
“他说我像一位故人。”南宫昭半真半假地道,继续试探,“还劝我离开北溟这是非之地。”
轩辕澈再次沉默下去,眼神幽深,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或是挣扎的思绪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尘大师……曾游历诸国,见识广博……或许,他确实认识一些天宸国的人。”
他在回避!南宫昭几乎立刻断定。轩辕澈一定知道了尘大师口中的“故人”是谁,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内情!
但他显然不愿多说。
南宫昭也不逼问,有些事,需要他自己愿意说出来才有意义。她转而道:“当务之急,是龙血竭。王爷可知,北溟境内,何处最有可能寻得此物?或者,宫中秘库,是否可能存有?”
轩辕澈收敛心神,凝眉思索:“龙血竭乃极阳圣物,对修炼至阳功法或中和阴寒剧毒有奇效。北溟气候偏寒,此物极为罕见。宫中秘库……或许有记载,但即便有,也定然被严密看守,甚至可能只有父皇……只有陛下才知道具体所在。”
他顿了顿,看向南宫羽:“你似乎对龙血竭志在必得,不仅仅是为了解我身上的龙咒吧?”
南宫昭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是。我亦需要它。具体缘由,恕难奉告。”
两人目光交锋,各有算计,却又奇异地有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都藏着秘密,却又因共同的目标被捆绑在一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长风压低的声音:“王爷,公主,苏姑娘传回消息。”
“进。”
长风推门而入,脸色凝重,手中拿着一张小纸条:“苏姑娘动用了内卫和我们的暗线,查到一些关于皇觉寺和赵嬷嬷的线索。赵嬷嬷昨日出宫,确实去了皇觉寺,但在回宫途中,却绕道去了城西的一处私宅,那私宅的主人……是太后的外甥,现任兵部侍郎,高崇。”
高崇?太后的娘家人?
南宫昭和轩辕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云。一个宫中嬷嬷,替太后求药归来,为何要偷偷去见外臣?还是太后的亲信外甥?
“还有,”长风继续道,“我们的人试图探查那处私宅,发现守卫极其森严,而且……似乎有南疆高手的气息。”
南疆?!
这两个字如同闪电般劈入南宫昭的脑海!
蚀髓毒据说就源自南疆!太后、赵嬷嬷、南疆高手、诡异的静心散……这些线索似乎隐隐串联了起来!
难道轩辕澈中的蚀髓毒,竟与太后有关?!
这个念头太过骇人,但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抹去!
轩辕澈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冰冷无比,眼底翻涌着惊疑不定的寒芒。他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如果真是太后……那动机是什么?她为何要对自己下手?
寝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而紧张。
线索开始浮现,却指向了一个更加深邃可怕的阴谋漩涡。
南宫昭看向轩辕澈,发现他也正看向自己。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充满了审视、猜测,以及一种在危机逼近时本能产生的、极其微妙的同盟感。
“看来,”南宫昭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冰冷的锐利,“北溟的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轩辕澈眸光幽深似海,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锦被,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搅浑它,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魑魅魍魉!”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战场杀伐的凛冽杀气。
经历生死边缘,某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猜疑仍在,算计未减,但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和微弱信任的复杂联结,正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而遥远的皇宫深处,慈宁宫内。
太后斜倚在凤榻上,听着跪在地上的赵嬷嬷的回禀,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了尘大师还是那般油盐不进……”太后把玩着一串碧玉佛珠,声音慵懒,却透着一丝冷意,“静心散呢?”
“拿到了。”赵嬷嬷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黑色小瓷瓶奉上,“大师再三叮嘱,不可多用。”
太后接过瓷瓶,拔开塞子,轻轻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迷醉的神情,随即又迅速收敛,将瓷瓶紧紧攥在手心。
“哀家知道了。”她挥挥手,“你下去吧。昨日出宫,没被人发现吧?”
赵嬷嬷心头一紧,连忙道:“老奴万分小心,绝无人发现。”
“嗯。”太后闭上眼,不再说话。
赵嬷嬷这才松了口气,躬身退下。
就在赵嬷嬷退出殿门后,太后缓缓睁开眼,眼中哪里还有半分平和,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丝隐隐的焦躁。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阴影处,低声道:“去查查,昨天皇觉寺,除了赵嬷嬷,还有没有别的‘客人’。”
阴影处,仿佛有气流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太后的手指用力摩挲着那冰冷的瓷瓶,目光投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低声自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快了……就快了……谁也不能阻止哀家……谁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