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谷擂台西侧,有一条被血渊弟子称作“灯市”的狭巷。
子时方过,巷口两排青铜灯柱无火自燃,幽蓝光晕映得人脸如尸。灯柱顶端悬着一方巴掌大的玉匣,匣内燃着细若游丝的命星灯芯——那是今日所有参战弟子自愿押出的“气运”。
林烬披着杂役灰袍,负手立在灯柱尽头。掌心,吞运壶缩成核桃大小,壶口黑雾吞吐,像饥饿的幼兽。
“一共七十八盏灯。”
“七成归我,三成留给他们做念想。”
他轻声算计,像在清点牲畜。
铜锣第三声,灯市中央升起一座丈许高的“赌星台”。
台面以血纹石铺就,天然形成九宫格,每格浮着一枚赤金筹码——押的是“连胜场数”。
薛魇长老高坐主位,声音灌注真元,震得灯火乱晃:
“规矩照旧,一注十缕气运,最高可押百缕!买定离手!”
人群嗡然。
林烬指尖一弹,一缕魇魂丝贴着地面游入赌星台。丝尾缠着一滴暗金血珠,是他昨夜从萧玄袖口偷来的混沌精血。
瞬息之间,九宫格最边缘一格悄然翻转,浮现出无人察觉的“第十一场——林烬胜”。
赔率,一赔三十。
“鱼饵已沉,只等咬钩。”
赌局开盘不过半刻,筹码堆成小山。
九成买萧玄连胜十场后功成身退;
剩下一成,零散押林烬能撑过三场。
姜雪衣冷着脸,将腰间冰凰玉佩按进押池:“我押百缕,买萧玄十场封盘。”
玉佩落池,灯市温度骤降,薄冰顺着台面蔓延。
林烬低笑,指尖轻勾。
魇魂丝在冰层下悄悄勒住那枚玉佩,像一条耐心的水蛭,开始吮吸其中蕴含的气运。
“咔嚓——”
无人听见的碎裂声里,玉佩内部裂开蛛网纹,一缕冰蓝光丝顺着丝线滑入吞运壶。
壶身第二道魔纹,亮到一半。
赌星台忽然震动。
原本稳如泰山的“萧玄十胜”筹码竟开始自行挪位,如被无形之手推向角落;
而“林烬十一胜”那一格,筹码疯狂暴涨,瞬间堆得与萧玄齐平。
薛魇长老猛地起身,瞳仁里闪过惊疑。
“谁在暗改星格?”
灯市上方,乌云无声裂开,一道赤色天劫锁虚影垂落寸许,直指赌星台。
那是天道对“气运大额异常流动”的警告。
林烬眯眼,逆命经残卷在识海翻开第一页,黑墨经文化作细沙,将天劫锁的波动轻轻抹去。
“别急,还没收网。”
最后一注落下。
萧玄本人终于现身。
混沌雾霭绕体,一步一涟漪,所有灯火随他呼吸而明暗。
他并未看赌星台,而是望向灯柱尽头那袭灰袍。
“林师弟,若我十招内败你,赌局可散?”
林烬抬眼,眸色深得像两口枯井。
“你若败我,命星灯随你取。”
“你若败呢?”
萧玄淡笑,指尖弹出一页金箔——正是《天书》残页,气息苍茫。
“我押它。”
全场死寂。
《天书》残页,可镇一国气运,可换一条仙路!
林烬喉结微动,似也被这手笔惊到。
半息后,他伸出两指,将吞运壶按进自己胸口,壶口对准心脏。
“我押——”
“我的未来。”
灯火骤暗。
赌星台九宫格同时翻转,所有筹码沉入台面,化作一道猩红光柱冲天。
光柱顶端,浮现两盏命星灯。
一盏金青,属于萧玄;
一盏灰黑,属于林烬。
灯芯同时摇曳,像被同一阵阴风吹拂。
咔嚓!
灰黑灯盏率先裂开细缝,却又在下一瞬诡异地愈合,反而将金青灯火吸走一缕。
萧玄眉心,一道混沌纹闪现即隐。
薛魇长老面色大变,伸手欲终止赌局,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魇魂丝缠住——
丝线上,一滴混沌血珠正沿着长老经脉逆流,直逼心口。
灯市上空,乌云再聚。
这一次,天劫锁不再虚影,而是凝成实质,雷尖对准赌星台。
林烬低低一笑,声音散在风里:
“开盘无悔,落子无回。”
“萧玄,你的命星灯——”
“我要定了。”
轰!
雷光劈落,灯市陷入一片刺目苍白。
白光之中,有两盏灯同时熄灭,又同时亮起。
无人看清,哪一盏先灭,哪一盏后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