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废弃地铁站破碎的穹顶玻璃，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陈凡靠在布满涂鸦的墙壁上，看着张蒙蒙清点着背包里的物品。

　　“压缩饼干三包，矿泉水两瓶，手电筒一个，备用电池……”张蒙蒙的声音在空旷的站台里回荡，带着一丝疲惫，“还有这个——”她举起一个小型存储设备，“电量只剩下 20% 了。”

　　陈凡皱眉：“不够。如果我们要破解林师兄留下的信息，这点电量撑不到午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多功能充电宝，接上存储设备。指示灯闪烁了几下，随即熄灭。

　　“该死，充电宝也没电了。”陈凡懊恼地拍了下设备，“我需要找个地方给它充电。”

　　张蒙蒙立刻摇头：“太危险了。现在全城都在找我们，内部调查科的人可能已经监控了所有公共充电点。”

　　“不是去公共场合。”陈凡思索着，“我认识一个人，就在这附近。他经营着一家修理铺，专门处理这种……非常规设备。”

　　张蒙蒙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你疯了吗？我们现在的情况，联系外人就等于自投罗网。”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紧张起来。陈凡能感觉到张蒙蒙全身绷紧，那是刑警本能的不信任感在作祟。

　　“听着，”陈凡尽量让语气平和，“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人……他欠我人情，而且嘴巴很严。”

　　“不行。”张蒙蒙斩钉截铁，“警局内部肯定已经发布了我们的通缉令，任何联系外界的举动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陈凡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你以为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在哪儿吗？从安全屋被突袭到我们逃到这里，对方的每一步都走在我们前面。警局里要是有内鬼，我们早就成了瓮中之鳖。”

　　张蒙蒙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配枪的握把。陈凡知道她在权衡利弊，在刑警的谨慎和破案的迫切之间挣扎。

　　“为什么这个人可信？”她终于问道，语气稍有松动。

　　陈凡叹了口气，知道是时候透露一些真相了：“三年前，我因为一些……黑客行为被通缉时，是他帮我躲过了追捕。”

　　张蒙蒙的眼睛微微睁大：“你被通缉过？”

　　“事情已经过去了。”陈凡避重就轻，“重点是，他知道如何保持低调。而且他的修理铺有个后门，直通地下管网，万一有情况我们可以迅速撤离。”

　　晨光越来越强烈，从站台尽头照射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城市苏醒的声音——汽车的鸣笛、隐约的人声，都与这个被时间遗忘的地铁站格格不入。

　　张蒙蒙看了眼存储设备微弱的电量显示，又看向陈凡：“只联系他一个人？没有其他选择？”

　　“这是最快最安全的选择。”陈凡肯定地说，“我可以用加密线路，一次性号码。通话时间不超过三十秒。”

　　经过又一阵沉默，张蒙蒙终于让步，但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可以。但是由我来监控整个通话过程，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刻终止联络。”

　　陈凡点头，从背包深处掏出一个老旧的按键手机，外壳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一次性手机，”他解释道，“从未注册过，用完就丢。”

　　张蒙蒙接过手机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追踪装置后递了回去：“开始吧。记住，只有三十秒。”

　　陈凡按下了一串记忆中的号码，手指在按键上显得格外沉重。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在寂静的站台里格外响亮，每一声都敲在两人的心上。

　　终于，电话被接起，但对面没有任何问候。

　　“老地方，急需充电器和外接硬盘。”陈凡语速极快，“半小时后，后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通话随即被挂断。整个过程不到十五秒。

　　陈凡缓缓放下电话，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出汗。张蒙蒙敏锐地盯着他：“‘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是什么意思？”

　　“只是句老朋友间的暗语。”陈凡试图轻描淡写，但张蒙蒙显然不信。

　　“他听起来不像是在说充电器的事。”她向前一步，气场压迫，“陈凡，如果你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现在最好说出来。”

　　陈凡与她对视，看到那双刑警的眼睛里满是审视和怀疑。他知道，在这个废弃的地铁站里，他们之间的信任正在经历最严峻的考验。

　　“三年前，我入侵过警局的数据库。”陈凡终于承认，声音低沉，“不是为了犯罪，而是想查清我父亲死亡的真相。他在一次警方行动中意外丧生，但细节一直被掩盖。”

　　张蒙蒙的表情微微变化，但没有打断。

　　“那个修理铺的朋友……他当时警告我停止调查，说有些东西不是我能碰的。”陈凡继续道，“刚才他那句话，意思是‘我早就告诉过你会有这么一天’。”

　　真相在两人之间悬置，伴随着地铁站里飘浮的尘埃。远处，一列正在运营的地铁呼啸而过，震动通过地面传来，提醒着他们与正常世界只有一墙之隔。

　　张蒙蒙的眉头紧锁：“你父亲的死与现在的案子有关联吗？”

　　“我不知道。”陈凡诚实地说，“但林师兄失踪前，也在查一桩陈年旧案。我不确定那是否与我父亲的死有关联。”

　　忽然，张蒙蒙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那是她设置的警戒提醒。她迅速查看，脸色变得凝重。

　　“警方已经发布了我们的协查通报。”她把屏幕转向陈凡，“罪名是涉嫌窃取警局机密和妨碍公务。”

　　陈凡苦笑：“比想象中来得快啊。”

　　“这意味着我们不能再相信任何一个穿制服的人。”张蒙蒙关掉手机，深吸一口气，“包括我认识多年的同事。”

　　阳光已经完全照亮了整个站台，将废弃的售票亭和安检设备的影子拉长。陈凡注意到张蒙蒙眼下的阴影，意识到她可能已经连续 24 小时没有休息。

　　“我们还有几个小时才需要行动。”陈凡建议道，“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我负责望风。”

　　张蒙蒙摇头：“没时间休息。我们需要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笔，开始勾勒老码头区的地图。陈凡惊讶地发现她对那一带了如指掌，连每个仓库的入口和监控摄像头位置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第七仓库在这里，”张蒙蒙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三面环水，只有一个陆路入口。如果有人设伏，我们就是自投罗网。”

　　陈凡观察着地图：“水路能进去吗？”

　　“可能。”张蒙蒙用笔尖点着代表水面的区域，“但需要船只，而且动静太大。”

　　两人陷入沉思，各自在脑海中模拟着各种可能性。陈凡忽然想起什么：“地下管网呢？老码头区是旧城改造区域，地下应该还保留着部分殖民时期的运输通道。”

　　张蒙蒙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大学时做过城市历史研究项目。”陈凡简单带过，没有提及那其实是为了某个黑客行动做的准备工作，“那些通道大多已经被封，但我知道有几个隐蔽的入口。”

　　他拿过笔，在地图上添加了几条虚线：“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可以进入地下通道网络。其中一条应该直通第七仓库的地下室。”

　　张蒙蒙仔细研究着他添加的路线，忽然抬头盯着他：“这种信息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

　　陈凡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我不是一般人，你早就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后，张蒙蒙竟然微微扬起了嘴角：“好吧，这可能是我们的优势。但我们还需要装备——夜视仪、无线电、还有……”她瞥了眼那电量告急的存储设备，“能读取这里面信息的设备。”

　　“修理铺那里应该都有。”陈凡说，“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安全地取货？”

　　计划在两人的讨论中逐渐成形。阳光逐渐升高，从站台一端缓慢移向另一端。他们决定分头行动——陈凡去修理铺取装备，张蒙蒙则留在车站继续破解林师兄留下的信息。

　　“如果你一小时内没有回来，”张蒙蒙递给陈凡一个简易的信号发射器，“按下这个，我会知道出事了，然后立即撤离。”

　　陈凡接过那个只有纽扣大小的设备，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信任：“我会回来的。别忘了，我们还要一起去老码头揭开真相。”

　　张蒙蒙难得地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小心点。”

　　陈凡沿着铁轨向前行走，身影逐渐消失在隧道深处的黑暗中。张蒙蒙则回到相对隐蔽的售票亭后，重新接上存储设备，尝试用最后一点电量继续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站内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从地面传来的城市噪音和遥远的地铁轰鸣。张蒙蒙全神贯注地破解着加密信息，进度缓慢但稳定。

　　突然，她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石子滚落的声音。

　　张蒙蒙立刻警觉起来，悄无声息地拔出手枪，关闭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又有声音传来，这次更近了，是脚步声。

　　有人进入了地铁站。

　　张蒙蒙缓缓移动到阴影处，借着墙壁的掩护向外窥视。远处，一个人影正小心翼翼地沿着站台移动，手里似乎拿着什么武器。

　　不是陈凡，体型不对。

　　张蒙蒙的心跳加速。她数着对方的脚步，计算着距离和角度。如果只有一个人，她有把握制服对方；但如果还有同伙……

　　人影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是个穿着工装服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的是一根铁棍。他的行动方式不像专业人员，更像是地痞流氓。

　　就在那人离她藏身之处只有十米远时，张蒙蒙做出了决定。她悄无声息地绕到对方身后，用枪抵住了那人的后背。

　　“别动。”她压低声音，“谁派你来的？”

　　那人浑身一僵，铁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没、没人派我来！我只是个无家可归者，在这里找地方睡觉！”

　　张蒙蒙迅速搜身，确认他没有武器和其他通讯设备后，稍稍放松了压制：“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我、我听到这里有声音，以为是谁占了我的地盘……”那人颤抖着说，“拜托，别报警，我这就走！”

　　张蒙蒙审视着他，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老城区确实有不少无家可归者以废弃车站为家。

　　“今天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在这里活动？”她追问。

　　那人摇头：“没有，我是第一次来这个站。其他的站都被占了，所以才……”

　　张蒙蒙正要继续问话，突然听到隧道深处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口哨声——那是她和陈凡约定的安全信号。

　　她迅速对那人说：“离开这里，别再回来。如果对任何人提起我，你会后悔的。”

　　那人连连点头，抓起地上的铁棍就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几分钟后，陈凡的身影从隧道中出现，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包。

　　“一切顺利？”张蒙蒙仍然保持警惕，枪没有完全收起。

　　陈凡点头，放下背包：“比预期顺利。老徐——就是修理铺的朋友——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装备，还额外给了我们这个。”

　　他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小巧的通讯器：“加密无线电，有效范围五公里。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可以直接读取存储设备的内容，电量充足。”

　　张蒙蒙终于完全收起枪，接过平板电脑立即接上存储设备。屏幕亮起，数据显示传输开始。

　　“你朋友没问太多问题？”她一边操作一边问。

　　“老徐从不问不该问的。”陈凡简洁地回答，但张蒙蒙注意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没等她继续追问，平板电脑突然发出“嘀”的一声提示音——林师兄留下的信息终于被完全破解了。

　　两人立即凑到屏幕前。除了之前看到的坐标和时间代码，现在显示出的还有大量加密文件和一段视频片段。

　　张蒙蒙点开视频。画面晃动得很厉害，似乎是偷拍的内容。镜头对准了一个仓库内部，可以看到几个人正在交易什么。由于光线太暗，人脸模糊不清，但其中一个身影让张蒙蒙屏住了呼吸——

　　那是李副局长。

　　视频中的李副局长正在与一个背对镜头的男人交谈，随后接过一个银色的手提箱。就在交易即将完成时，仓库外突然传来警笛声。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一张惊恐的脸上——那是林师兄。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张蒙蒙反复播放最后几秒钟，定格在林师兄的脸上。他的嘴巴微张，似乎正在喊什么，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他在喊什么？”陈凡皱眉问道。

　　张蒙蒙将音量调到最大，反复听了几遍，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在喊……‘为什么是你’。”

　　两人沉默地对视，都明白这句话的严重性。如果林师兄临危时喊出的是“为什么是你”，那么面对的人一定是他认识且信任的人。

　　而视频中唯一能被认出来的人，只有李副局长。

　　陈凡打破沉默：“还有这些加密文件，需要时间破解。”

　　张蒙蒙点头，眼神复杂：“如果我们破解了这些文件，可能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陈凡平静地说，“从你决定调查林师兄‘死亡’真相的那一刻起。”

　　阳光已经移到了站台正中央，明亮的光线将整个空间照得通亮。距离午夜只剩不到十二个小时，而他们面前的证据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

　　张蒙蒙忽然站起身：“我们需要更多备份。把这些文件传到多个安全地点，以防万一。”

　　陈凡赞同地开始操作：“我已经想到了几个隐蔽的云服务器，可以……”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打断——不是他们的手机，而是从刚才那个无家可归者逃跑的方向传来的。

　　两人立刻警觉起来。张蒙蒙示意陈凡继续传输文件，自己则握枪悄声向声音来源移动。

　　在站台尽头的一堆堆杂物后面，她发现了一个正在震动的手机。显然，那个“无家可归者”并不简单。

　　张蒙蒙小心地检查了手机周围，确认没有陷阱后拿起它。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她犹豫片刻，按下了接听键但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目标确认在废弃中央地铁站。行动组就位，等候指令。”

　　通话结束。张蒙蒙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被发现了。

　　她快速返回售票亭，语气急促：“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刚才那个人是侦察兵，他们的人已经包围了这个地方。”

　　陈凡立即停止传输，迅速收拾所有设备：“有多少人？”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内部调查科的那些文员。”张蒙蒙已经背好背包，检查枪支弹药，“专业人士。”

　　陈凡忽然拉住她：“等等，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地下通道。我知道一条很少有人知道的路线。”

　　“可靠吗？”

　　“小时候经常在这里探险。”陈凡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那时候觉得这些通道无比神秘，现在可能能救我们的命。”

　　张蒙蒙点头：“你带路。”

　　他们快速走向站台尽头的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陈凡用力一推，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但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

　　身后，他们已经能听到入口处传来的脚步声——行动组已经进入车站。

　　陈凡率先挤进门缝，张蒙蒙紧随其后。就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她看到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出现在站台另一端。

　　“快！”她低声催促，全力关上铁门，并用一根铁棍卡住了门闩。

　　门后传来撞击声，但暂时被挡住了。两人转身，发现自己站在一段向下的楼梯顶端，下面是一片漆黑。

　　陈凡打开手电筒，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布满涂鸦的墙壁和积满灰尘的台阶。

　　“这边。”他带头向下走去，“我知道一个出口，离老码头区不远。”

　　张蒙蒙跟上，仍然警惕地听着身后的动静。撞击声持续不断，那扇铁门撑不了多久。

　　他们在地下迷宫中快速穿行，陈凡似乎对这里的每个转弯都了如指掌。经过几次左转右拐后，身后的声音逐渐远去。

　　终于，陈凡在一个看似死胡同的墙壁前停下。他摸索了一会儿，找到隐藏的机关，一扇暗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一条小巷，远处可以看到老码头区的轮廓。

　　“安全了。”陈凡喘着气说。

　　张蒙蒙却没有放松警惕，她盯着陈凡的眼睛：“你怎么会对这些地下通道这么熟悉？普通人不会知道这种机关。”

　　陈凡沉默了片刻，阳光从巷口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我父亲是城市历史学家，专门研究这些地下网络。他去世前，正在写一本关于这座城市秘密通道的书。”

　　“而你继承了他的研究？”张蒙蒙追问。

　　“某种程度上是的。”陈凡的回答意味深长，“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得准备今晚的行动。”

　　张蒙蒙仍然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点头：“好吧。但我们之后需要好好谈谈，陈凡。全面地谈谈。”

　　“等这一切结束。”陈凡承诺道，“我会告诉你所有事情。”

　　两人走出小巷，融入街道上逐渐增多的人流中。阳光明媚，城市一如既往地运转着，无人知晓这两个看似普通的行人正背负着怎样的秘密。

　　距离午夜还有十一个小时，真相就在眼前，但代价可能远超他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