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翊匆匆跑来耀州,只待了不到两日又匆匆离开,时间均花在路上。
只有他心中明白,一切皆因苏姑娘,为她而来,又因为她离去。
在苏家窑场的坯房内,苏姑娘说的话明显是不愿接受他,本以为她知道自己为她而来会感动得泪流满面,却没想到她异常冷静,言语中尽是拒绝之意。
尽管如此,他也不会轻易放弃对苏姑娘的感情。还是尽快回到汴京,处理好与瑞宁郡主的事,再专心课业,争取明年的春闱一举高中,方能有机会长久地留在苏姑娘身边。
回到汴京后,父亲萧远德和母亲李若蘅不免一番询问,都奇怪他为何这么快回来?
萧景翊只说该学的已学到,为何还要继续浪费时间?还是尽快赶回来学习青云馆的课业,以免耽误了备考。
萧远德夫妇听后并未多想,只要儿子的心放在学业上便好,于是二人不再多问。
萧景翊早早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瑞宁郡主赵灵悦,第二日便恢复了去青云馆的日子。
课业一结束,她急急匆匆地堵在萧景翊面前:“景翊哥哥去了趟耀州,可给我带回礼物来?”
萧景翊尴尬地笑道:“是买回几件耀州窑的瓷器,质地很不错,郡主若喜欢我挑一件送给你?”
赵灵悦稍显失望:“我才不稀罕那玩意儿!看来景翊哥哥没给我买礼物?”
想到要解决与郡主之间的事,萧景翊决定先将她哄高兴,再找机会说明心意:“耀州那种小地方,怎会有郡主喜欢的物件?你若想要礼物,尽管说,我差人给郡主买来。”
赵灵悦不再失望:“还是算了,我什么都不缺,只想知道你心中有没有我。现在没事,景翊哥哥跟我去南园圃走走?”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趁此机会向郡主表明心迹?萧景翊欣然同意:“南园圃的风光正好,我陪郡主走走。”
景翊哥哥第一次爽快答应陪她去南园圃,赵灵悦甚是开心
……
来到南园圃,两人漫步在石子甬路上,四周鸟语花香,柳枝轻拂。
萧景翊思索着如何开口向瑞宁郡主表达心中所想,既不会惹她不高兴,也不让雍王对萧家有任何不满。
走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我和郡主如今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般,否则会被他人误会。”
赵灵悦正享受着与心悦之人独处的时光,闻言愣住,停下脚步:“景翊哥哥何出此言?”
萧景翊也站住,先向郡主行礼,而后恭敬地说:“孩童时,我不知轻重,向郡主说的那些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不过是童言无忌。”
大概七八岁时,萧景翊曾向五六岁的赵灵悦说,长大后要娶她为妻。那是孩童间最纯真的戏言,与谁玩得融洽,便以为能与她共度一生。
赵灵悦却将孩童之语当真,每每回想起童年的一幕,总是脸颊泛红,心中也会泛起莫名的幸福。
她从未想过萧景翊会有一日对她如此说,担忧道:“景翊哥哥突然提及此事是何意?”
萧景翊决定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许多人都在传言郡主来青云馆是因为我,我何德何能令郡主如此?我也相信郡主来青云馆不是大家传言的那般,可传言已起,都传到我父亲和母亲的耳中,他们向我问起过,我替郡主矢口否认,告诉他们都是别人瞎说。郡主已过及笄之年,该是找婆家的时候,恐怕雍王、太后,还有官家对郡主的人生大事均有筹谋,千万不能因为我耽搁了人生大事。”
听着听着,赵灵悦的双眼逐渐湿润,原来她心心念念的景翊哥哥心中根本没有她,今日答应与她来南园圃不过是想将实情说明。
还好她以前只是隐晦表达,并未明说,此刻想挽回面子倒也容易。
“景翊哥哥也太高看自己,我来青云馆不过是觉得好玩儿,与你毫无关系。还有,你小时候说过什么话我已不记得,若你真说过那种话,证明你打小惯会哄女孩子。至于我总是缠着你,不过是因小时候的情谊。”
萧景翊听得出,瑞宁郡主所言是为了保住面子而已。无论如何,瑞宁郡主的话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郡主所言极是,怪我因替郡主担心,想得太多。”
此等境况,赵灵悦已无心逛南园圃,她担心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景翊哥哥若有雅兴可继续逛,我已兴致全无,也该回去。”
不等萧景翊回应,赵灵悦转身带着丫鬟离开。
萧景翊望着瑞宁郡主的背影,自语道:“郡主应该已明白我的意思,此事处理得也算顺利,现在只剩下用功读书一件事。等明年春闱之后,我带着功名去耀州,出现在苏姑娘面前,看她如何拒绝我。”
为了不与郡主再碰到,萧景翊吹着口哨,打算独自一人继续在南园圃逛上一会儿。
赵灵悦出了南园圃后,一上马车便流下泪来。打小她的心里只有萧景翊,现在也是,从未想过她未来嫁的夫君会是他人。
今日被萧景翊明确拒绝,赵灵悦既难过又不解。她是郡主,身份尊贵,长得也不差,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公子想高攀都难,为何萧景翊婉拒于她?
难道他有喜欢的姑娘?赵灵悦仔细回想,青云馆的姑娘一个一个被她警告过,没人敢对萧景翊动心思,也没听说他在青云馆外与谁家的姑娘走得近。
赵灵悦根本不愿轻易放弃这段感情,她决定回到雍王府向父王寻求帮助。
雍王府内,赵颢正在与大儿子一起欣赏文襄侯送的五代刻花提梁倒流壶,两人都赞不绝口。
赵颢的大儿子名唤赵孝纪,为王妃重国夫人冯氏所出。他的三个弟弟中,老二、老三与其一母同胞,老五则为侧妃庞氏所出,赵灵悦作为女儿是雍王的第四个孩子。
雍王儿子众多,自是对唯一的女儿宠爱备至,包括几个儿子,也对家中唯一的妹妹极其关爱。
赵孝纪说道:“父王可信文襄侯所言?儿子可是听说他那女婿的的确确将它送给了司马相公。”
赵颢轻描淡写道:“已不重要,再说为父与司马相公的政治见解向来一致,没必要横生枝节,重要的是这款价值不菲的倒流壶到了我的手中。”
赵孝纪笑道:“呵呵……!父王实在高明,既得到倒流壶,也让苏耀祖和他儿子被流放十年。”
“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自王相公离开朝堂,官家变法之心没有之前强硬,尤其是近期。”
“是比不上从前,可依然有,要不怎会被我利用?为父还是希望官家坚持变法之心,这样才会继续与太后意见相左,引起太后不满。”
“太后娘娘宠爱父王,任谁都看得出,父皇可要把握好时机。”
“慎言。”
两人正说着,赵灵悦闯了进来,一进门顾不上行礼,扑进雍王的怀里哭了起来:“呜呜呜……!”
赵颢关切地问道:“闺女,谁欺负你了?告诉父王,我替你收拾他?”
赵灵悦没有回答,继续哭着:“呜呜呜……!”
赵孝纪也关切地问:“妹妹,发生什么事?怎么哭成这样?”
赵灵悦这才抬起泪眼:“父皇,从明日起,女儿再也不去青云馆了,呜呜……!”
“不去就不去,哭什么?快起来,好好坐下跟父王说,是谁惹得你如此?”赵颢将女儿扶起,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顿好,“谁敢欺负我女儿,明日就将他赶出青云馆。”
赵灵悦继续抹着眼泪,声音已没有刚才那么大。
赵孝纪起身来到雍王身边,小声说:“父王难道忘了妹妹去青云馆是为了谁?”
赵颢一下子醒悟过来:“难道是萧家那小子欺负我家灵悦?”
赵孝纪点点头:“八成是。”
赵颢向女儿问道:“灵悦,可是萧景翊那小子欺负你?”
赵灵悦本就不想瞒着,父兄既然猜到,也省去她不少麻烦,含着泪点点头:“是萧景翊。”
赵颢说:“他如何欺负你,仔细说来听听,父王定为你到萧家讨个公道。”
事关感情,赵灵悦作为姑娘家难以启齿,只能继续哭着:“呜呜……!”
赵孝纪年轻,最能体会妹妹的心思,他迅速领悟,又小声向父王说:“恐怕是萧景翊拒绝了妹妹,她才会如此难过。”
赵颢一下子明白过来,又问女儿:“难道正如你哥哥所说?”
赵灵悦继续点了点头。
“哼!他竟然敢拒绝我的女儿,真是活腻歪了。灵悦,你不必为此难过,先回你屋中休息,父王在此向你保证,过不了多久,定会让萧景翊亲自找上门来求娶你。”
听了父王的话,赵灵悦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再大声哭泣,起身向父王行礼:“有父王这句话,女儿可放宽心。只是,只是父王千万不要伤害景翊哥哥。”
“父王自有分寸,你回屋耐心等着好消息。”
赵灵悦拜别父王和大哥后,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屋休息,她已决定往后不会再去青云馆。到今日才知,在青云馆守着萧景翊的办法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既如此,便让萧景翊明白,凭借她郡主的身份,以及父王手中的权力,萧景翊这辈子别想跳出她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