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夜探迷踪，虚实相间智谋斗

回到永宁宫，气氛降至冰点。

凌澈被“请”回偏殿，门口的守卫增加了两倍，明晃晃的刀剑和警惕的目光将他彻底隔绝。萧烬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径直回了主殿，紧闭殿门。

偏殿内，凌澈坐在桌边，指尖冰冷。他知道，最后的试探已经结束。萧烬那双清冷眸子里最后的审视和寒意，几乎已经给他判了刑。她不再需要询问，她的行动说明了一切——严密看守，断绝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她是在等什么？等皇帝的命令？等更确凿的证据？还是…在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坦白”？

凌澈苦笑。坦白？坦白他是听雨楼楼主？坦白他潜入宫中的目的？那无异于自寻死路。萧烬或许会欣赏他的才华，但绝不会容忍如此程度的欺骗和潜在的威胁。皇室与江湖情报头子，天生就是对立的。

窗外天色渐暗，宫灯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孤寂而压抑。他必须做点什么，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

就在他心念急转，思索如何利用这殿内有限的资源与外界取得哪怕一丝联系时，殿门被轻轻推开。

来的不是萧烬，而是她的贴身女官青禾。青禾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还有几碟精致的点心。

“凌公子，”青禾语气依旧恭敬，但眼神里多了几分疏离和警惕，“殿下吩咐，公子今日受惊了，这是新煎的安神汤，请您服用后早些歇息。这些点心也是殿下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给您压惊。”

又是药！

凌澈的目光落在那碗深褐色的药汁上，心脏微微收紧。这一次，里面又会是什么？是真的安神汤，还是…穿肠毒药？或者另一种更隐蔽的控制药物？

萧烬已经对他起了杀心？还是只想彻底控制住他，慢慢盘问？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和疲惫：“有劳青禾姑娘，也替我多谢殿下关怀。”

青禾将托盘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垂手站在一旁，轻声道：“殿下还说，让奴婢看着公子服下汤药，也好回去复命。”

监视服药！果然！

凌澈的心沉了下去。这几乎断绝了他倒掉药物的可能。喝，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不喝，立刻就会激化矛盾，等同于承认自己心里有鬼。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那碗药，又扫过青禾平静却坚持的脸，脑中飞速权衡。

就在这僵持的片刻，主殿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紧接着是瓷器落地的脆响，以及宫人略显惊慌的低呼。

“殿下！您怎么了？”
“快！快传太医！”

青禾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凌澈，转身就朝主殿跑去，语气焦急：“殿下！”

机会！

凌澈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端起那碗药，冲到窗边那盆茂密的观赏竹旁，将整碗药汁毫不犹豫地倒了进去！

深色的药液迅速渗入泥土，被竹根和泥土气息掩盖。他将空碗放回托盘，又迅速拿起一块点心，掰开一小角，捏碎洒在碗底和桌面，制造出服用过的假象。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时间！

他刚坐回桌边，拿起另一块完整的点心，主殿那边的骚动似乎平息了些许，青禾就急匆匆地回来了，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忧色。

她一进来，目光首先就投向桌上的药碗。

看到空碗和桌角的点心碎屑，她似乎松了口气，但眼神深处的警惕并未减少。她快步上前，拿起空碗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

凌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故作轻松，甚至还带着点歉意：“方才听得外面动静，担心殿下，一时不慎，打翻了点心，弄脏了桌面，实在失礼。”

青禾检查碗底，确实看到些许点心碎屑残留，又见凌澈手中拿着半块点心，似乎信了几分。她收起空碗，语气恢复平静：“公子无事便好。殿下只是旧疾略有反复，并无大碍，已经服过药歇下了。公子也请早点安歇吧。”

“殿下凤体欠安？可需……”凌澈做出关切状。

“殿下吩咐了，静养即可，任何人不得打扰。”青禾打断他，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看着青禾端着空碗离开，殿门再次合拢，凌澈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好险！若非萧烬突然的“旧疾复发”，他此刻恐怕已经……

等等！旧疾复发？

凌澈眉头猛地蹙起。萧烬医术超绝，心思缜密，身体一向调理得极好，怎会突然旧疾复发？还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而且，刚才那咳嗽声、瓷器落地声……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一个大胆的念头闯入他的脑海——难道……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制造混乱，支开青禾，给他创造倒掉药物的机会？

为什么？

如果她已认定他心怀不轨，为何要帮他？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还是说……她虽然怀疑，却并未完全下定决心处置他？甚至……在暗中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让凌澈的心跳漏了一拍，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萧烬的心思，比最深的海还要难以揣测。

夜色渐深，宫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凌澈毫无睡意。倒掉了那碗不明的药，只是缓解了眼前的危机。如何传递消息出去，依旧是最大的难题。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外面守卫森严。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冷风立刻灌入。窗外庭院中，守卫的身影在灯笼光下拉得很长，如同沉默的雕塑。

他的目光掠过院墙，看向皇宫更深的方向。听雨楼情报显示，冥眼的总部疑似在皇城东北角的“鬼市”地下。鬼市……那里鱼龙混杂，是京城消息最灵通，也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忽然，一阵极轻微的、几乎融在风里的哨音传来。

声音极其微弱，频率特殊，若非凌澈听力远超常人且熟知各种联络暗号，根本不会注意。

是听雨楼的讯号！来自宫外！他们在试图联系他！或者说，在确定他的位置和状态！

他们就在附近！或许就在宫墙之外！

凌澈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必须回应！但他身上没有任何能发出声响的工具，内力又被封锁，无法传音入密。

怎么办？

他的目光急速在殿内搜索。最后，定格在桌面的烛台上。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烛台，走到窗边。利用身体挡住大部分光线，他快速而有节奏地移动烛火——时快时慢，时明时暗。

这是最原始，却也最不容易被察觉的光信号密码！他在用火光回应宫外的同伴！传递自己被困、急需援助的信息！

短短几个呼吸间，信号发出。

宫外的哨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同样的哨音再次响起，短促地响了三声，随即彻底消失。

信号收到！指令已下达！

凌澈迅速熄灭烛火，退回殿内阴影中，心脏仍在狂跳。成功了！但他也知道，这微小的动静未必能完全瞒过外面那些精锐的守卫，尤其是……那个可能一直在暗处注视着他的谢孤舟。

他现在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险象环生。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永宁宫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这次不是刺客，而是走水了！东北方向的天空隐隐泛着红光，伴有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走水了！快！浣衣局那边走水了！”
“快救火！”

宫内的守卫一阵骚动，虽然纪律严明没有擅离职守，但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吸引过去。

就是现在！

凌澈屏住呼吸，紧盯着窗外。

一道比夜色更深的黑影，如同轻烟般悄无声息地滑过庭院，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守卫的视线死角，瞬间贴近了偏殿的窗下。

一枚蜡丸从窗缝精准地弹了进来，落在凌澈脚边。

同时，窗外传来极低的一句迅速的话：“靖王，鬼市，冥眼，小心。”

话音未落，那黑影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凌澈飞快捡起蜡丸捏碎，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条和一枚乌黑的、散发着淡淡清苦药味的丹药。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破障，慎用。」

破障丹！听雨楼秘药，能在短时间内强行冲破大部分内力封锁！但副作用极大，会损伤经脉！

同伴不仅送来了情报，还送来了他眼下最需要的东西！而那句低语，则确认了他之前的猜测——衣料纹样指向靖王萧远！而冥眼在鬼市！

外面的喧哗声渐渐小了下去，火势似乎很快被控制住了。

凌澈毫不犹豫，立刻将那枚丹药吞下。

丹药入腹，片刻后，一股霸道无比的药力猛地炸开，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向他滞涩的经脉！

剧痛袭来！凌澈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死死咬住牙关，盘膝坐下，全力引导那股狂暴的药力冲击封锁！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每一次冲击都如同刮骨剔髓。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体内仿佛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咔嚓”声，某种无形的壁垒终于被悍然冲破！

久违的内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向四肢百骸！

力量感瞬间回归！

虽然经脉依旧灼痛不已，内力也只恢复了约莫五六成，但这已经足够了！

凌澈猛地睁开眼，眼底精光一闪而逝。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剧痛。

现在，他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拿捏的文弱书生了。

他侧耳倾听，外面的守卫似乎因为刚才的走水事件，巡逻的间隔出现了细微的空档。

机会稍纵即逝！

他需要立刻前往鬼市！必须在萧烬或者靖王的人反应过来之前，找到冥眼的线索，查明落星宗真相，甚至……或许能找到恢复自己清白的证据，或者至少，掌握主动权。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森严的守卫，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今夜，他要在这龙潭虎穴的皇宫大内，上演一出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