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并肩御敌,灼焰孤光显峥嵘
内力在经脉中奔涌,带来久违的力量感,也带来经脉被强行冲开的灼痛。凌澈深吸一口气,压下不适,目光如电扫视窗外。
守卫的注意力仍被远处未完全平息的救火喧嚣所吸引,巡逻间隙犹在。就是此刻!
他不再犹豫,身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窗口,落地无声,充分利用阴影和廊柱的掩护,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恢复的五六成内力,用于隐匿和速度,已然足够!
皇宫的布局早已深深刻入他脑中。他避开主要宫道,专挑僻静小路,如一道青烟般朝着东北方向疾掠而去。夜风拂过耳畔,带来远处隐约的人声和焦糊气味,更衬得这夜寂静而危机四伏。
越高墙,潜深巷,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已接近皇城东北角。这里的氛围与宫城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杂乱又隐隐躁动的气息。破败的屋舍,狭窄曲折、污水横流的巷道,以及那些在阴影中窥探的、不怀好意的目光——鬼市到了。
即便是深夜,鬼市依旧“活跃”着。只是这种活跃隐藏在更深沉的黑暗里,如同潜伏的毒蛇。
凌澈收敛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融入了阴影。他根据听雨楼情报和方才那声提示,朝着疑似冥眼总部入口的区域摸去。
那是一片废弃的宅院区,据说前朝是个大官邸,后来没落,地下结构复杂,暗道纵横。
越靠近核心区域,空气中的危险感越浓。暗处布置的机关陷阱增多,隐蔽的哨点也越发密集。冥眼在此地的经营,果然非同小可。
凌澈屏息凝神,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一点点绕过障碍,避开暗哨。终于,在一处看似荒废的假山石后,他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通向地下的入口。入口处有新鲜脚印,空气中有淡淡的、一种特殊的、带着腥气的墨汁味道——与赵万金书房密格中发现的那绢纸密文所用的墨汁气味极其相似!
就是这里!
他正要潜入,身后极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瓦片碎裂声!
有人!而且轻功极高,只是似乎刻意留了一丝痕迹,像是在……提醒?
凌澈心脏猛地一缩,瞬间闪身藏入假山阴影中,全身紧绷,内力暗凝。
然而,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反而是一道熟悉又焦急的、压得极低的声音随风飘来:
“喂!书生!你不要命啦!跑这种鬼地方来!”
萧灼?!
凌澈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一段断墙后,探出半个火红的身影,不是萧灼又是谁?她脸上带着跑动后的红晕,眼睛瞪得溜圆,正又气又急地朝他招手,做口型:“过来!快!”
她怎么会跟来?什么时候跟来的?他竟然毫无察觉?!是了,她武功本就极高,又熟知皇宫路径,若是存心跟踪内力未完全恢复的他,并非难事。而且……刚才那声瓦片碎裂,是她故意弄出的?为了提醒他附近有危险?
凌澈心中惊疑不定,但此刻不容多想,他立刻如狸猫般蹿到断墙之后。
“殿下!您怎么……”他压低声音,难掩惊愕。
“我怎么来了?”萧灼一把将他拉得更隐蔽些,柳眉倒竖,压低声音斥道,“我还要问你怎么来了呢!烬儿让我看着你点,我就觉得你今晚不对劲!果然!居然敢偷跑出宫!还跑来这种地方!你知不知道这里多危险?!”
她是奉萧烬之命?萧烬早就料到他会有所行动?所以那碗药,那场“旧疾复发”,果然是故意放水?而派萧灼来……是保护?监视?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合作与试探?
凌澈心思电转,面上却只能苦笑:“殿下,此事复杂,草民……”
“复杂什么复杂!”萧灼打断他,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发现秘密的兴奋和跃跃欲试,“你是不是查到害赵万金和落星宗的坏蛋窝在这里了?是不是那个什么冥眼?好啊!敢在本公主眼皮底下搞事!看我不端了他们的老窝!”
她完全没考虑凌澈为何有能力查到这些,又为何要深夜冒险前来,只是单纯地为找到了目标而兴奋,摩拳擦掌,就要冲出去。
“殿下不可!”凌澈连忙拉住她,“此地守卫森严,机关重重,贸然闯入恐有危险!”
“怕什么!”萧灼浑不在意,反而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不是还有你吗?我看你刚才溜出来那几下,身手不错嘛!藏得挺深啊书生!走走走,咱们一起杀进去,打个痛快!”
她的手掌温热有力,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薄茧,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传递来一股不容置疑的炽热力量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凌澈看着她纯粹炽烈的眼眸,那里面对危险的不是恐惧,而是近乎天真的兴奋和担当。她似乎完全没想过他可能是坏人,没想过他别有目的,只是觉得“找到了坏蛋,就要去打”,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你身手好,我们一起”。
这种纯粹的信任和勇往直前,像一道光,瞬间刺破了他周身的算计和阴霾,让他心头莫名一颤,竟一时忘了挣脱。
“殿下……”他声音有些干涩。
“嘘!”萧灼忽然神色一凛,猛地将他往身后一拉,自己则侧身挡在他前面,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黑暗处,“有人来了!”
凌澈立刻收敛心神,凝目望去。只见前方巷道拐角处,悄然转出数道黑影,动作矫捷,气息阴冷,正是冥眼的巡逻守卫!他们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细微动静,正呈扇形包抄过来!
“晦气!”萧灼低啐一声,非但不惧,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正好拿你们热热身!”
她话音未落,手腕一翻,一柄软剑已如毒蛇般自腰间弹出,剑光在夜色中荡出一片潋滟寒波,直取为首那黑衣人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那黑衣人大惊,慌忙举刀格挡!
铿!
刀剑相交,火星四溅!
萧灼手腕一抖,剑势如绵绵春雨,瞬间绕过刀锋,直刺对方手腕!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钢刀脱手!
与此同时,另外几名黑衣人也已扑到近前,刀光剑影瞬间将两人笼罩!
“书生!躲好!”萧灼娇叱一声,将凌澈往墙根一推,自己则如同燃烧的火焰,悍然迎上数名敌人!
她的剑法并非宫廷武术的花俏,而是在边境沙场磨练出的简洁、狠辣、高效!每一剑都直取要害,充满了一往无前的爆发力!火光映照下,她身影翻飞,红裳如火,剑光如练,竟以一人之力,暂时挡住了数名好手的围攻,且不落下风!
凌澈被推得一个趔趄,靠在墙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震撼莫名。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灼。平日里她开朗跳脱,甚至有些莽撞,但此刻在刀光剑影中,她才真正展现出南晏长公主、边境猛将的惊人战力!那是一种纯粹的力量之美,炽烈、耀眼,令人心折!
但他也看出,对方人数占优,且配合默契,暗中还有冷箭不时偷袭,萧灼虽勇,久战必然不利!而且打斗声很快会引来更多敌人!
不能让她独自涉险!
凌澈眼神一凝,不再隐藏!他指尖悄然扣住几枚刚才从地上捡起的石子,看准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萧灼的黑衣人,手腕猛地一抖!
咻!
石子破空,精准地打在那黑衣人膝弯穴道上!
“呃!”那人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萧灼战斗直觉极其敏锐,虽不知为何对方突然露出破绽,但机会稍纵即逝!她剑光顺势一撩,瞬间在那人胸前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漂亮!”她甚至还有空喝彩一声,也不知是夸自己还是夸那莫名的“助攻”。
凌澈身影如烟,不再停留原地,而是利用高超的身法在战团外围游走,每一次出手都极其隐蔽而精准——或是一枚石子干扰敌人步伐,或是一缕指风打偏偷袭的暗器,或是看似无意地踢起地上一块碎石,恰好撞向某个致命攻击的轨迹……
他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完美地配合着萧灼刚猛无匹的攻势,将一场原本势均力敌甚至略处下风的战斗,硬生生扭转成了单方面的压制!
萧灼越打越顺手,只觉得今夜运气好得出奇,每次险境总能莫名其妙地化解,对手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出点纰漏。她打得酣畅淋漓,忍不住大笑:“哈哈!痛快!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就这点本事吗?”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越打越心惊,他们明明感觉对方只有那个红衣女子难缠,但每次攻击都像是撞在无形的墙壁上,处处受制,憋屈无比!仿佛黑暗中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对手在操控着战局!
“撤!”为首那人见势不妙,虚晃一刀,低喝一声,剩余几人立刻想要抽身后退,遁入黑暗。
“想跑?问过本公主的剑了吗?!”萧灼打得兴起,岂肯放过,剑光一盛,就要追击!
“殿下!穷寇莫追!”凌澈急忙出声阻止,同时身影一闪,看似仓促地拦在她身前,“小心有诈!”
他话音未落,方才那几人退却的方向,黑暗中骤然射出十数点寒星!速度快极,覆盖范围极广,分明是早已准备好的歹毒机关弩箭!
萧灼追击之势已起,眼看就要撞入那片箭雨之中!
“小心!”凌澈瞳孔骤缩,想也不想,猛地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扯!同时体内恢复不久的内力疯狂运转,双掌拍出,试图用掌风震偏部分弩箭!
但他内力未复,掌风威力有限,最多只能震开正面几支,侧面数支毒箭已然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剑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自更高处的屋脊之上悍然斩落!
铿铿铿铿!
一阵密集如雨的清脆撞击声!
那十数支力道强劲的弩箭,竟被那一道磅礴冰冷的黑色剑气于半空中尽数绞得粉碎!残骸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剑气余势不衰,轰入前方黑暗之中,传来几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即彻底沉寂。
一道黑影轻飘飘地落在巷口,背对着他们,身形挺拔冷峻,手中黑色长剑已然归鞘,只留下一个令人心悸的背影。
谢孤舟!
他竟然也来了!而且一直在暗中跟随?方才他若出手,早可结束战斗,为何等到现在?是为了观察?还是……只在最危急的关头才出手?
萧灼被凌澈拉得踉跄一下,站稳后看着满地弩箭碎片和巷口那道黑影,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好险!谢啦,黑木头!”她倒是认得谢孤舟,似乎还给他起了外号。
谢孤舟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如同融入夜色的磐石。
凌澈松开拉着萧灼的手,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刚才那一刻,他是真的慌了。若不是谢孤舟出手……
他看向巷口那道黑影,心情复杂。谢孤舟的存在,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永远隔着一层迷雾。他保护萧烬,似乎也顺带保护与萧烬有关的人?那他方才看到自己出手了吗?
萧灼的注意力却很快从谢孤舟身上移开,她猛地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盯住凌澈,脸上没了之前的莽撞,反而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和探究:
“喂,书生……”她凑近他,上下打量,目光在他刚才拍出掌风、此刻微微颤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刚才……是你拉的我?还有,那些石子、暗器……是不是你搞的鬼?”
她虽然性子直,但不傻。之前的“好运”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次如此,再加上凌澈情急之下展露的身手和反应,她再迟钝也回过味来了。
凌澈心中暗道不妙,正飞速思考如何搪塞。
萧灼却不等他回答,猛地一拍他肩膀,力道大得让他差点岔气,脸上笑容却灿烂无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兴奋?
“好家伙!真没看出来啊!你居然深藏不露!武功路数这么刁钻!厉害啊!”她仿佛忘了刚才的惊险,也完全没去想凌澈为何要隐藏武功,只是单纯地为发现同伴“很能打”而感到高兴,“以后打架带上你!比那些侍卫好用多了!”
凌澈:“……”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在这位长公主殿下清奇的脑回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然而,就在这时,谢孤舟冰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打破了这略显诡异的气氛:
“殿下来了。”
凌澈和萧灼同时一怔,循声望去。
只见巷子另一端,幽深的夜色里,缓缓走来一个清瘦的身影。
月光勉强勾勒出她淡青色的宫装裙摆,以及那张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却自带一股冷冽气压的清丽面容。
萧烬。
她一步步走来,步伐沉稳,手中似乎还拿着一个小巧的玉瓶。她的目光先是扫过满地狼藉和黑衣人的尸体,然后落在谢孤舟身上,微微颔首。
最后,那清冷的目光,如同终年不化的冰雪,缓缓移到了凌澈脸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探究和复杂,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平静。
她抬起手,将那个小玉瓶递向凌澈,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让凌澈的心脏骤然冻结:
“凌公子,‘破障丹’的滋味,如何?是否需要……再来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