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子夜惊变·黄雀在后

子时将至，皇城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沉寂，连更夫敲梆的声音都似乎被浓重的夜色吞噬，显得遥远而不真切。寒风卷过空荡荡的街道，带起零星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却只映照出轩辕弘孤身一人批阅奏折的身影。他神情专注，仿佛对外界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只有偶尔抬起眼睑时，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厉芒，泄露了他内心的警惕。殿外，看似平静的宫廷禁卫巡逻队伍中，悄然混入了不少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影卫，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扑食的瞬间。

慈宁宫内，太后林氏端坐于佛堂前，手中捻动着佛珠，嘴唇无声开合，念诵着经文。然而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和不时瞟向刻漏的焦虑眼神，却暴露了她远非表面那般平静。高崇和太子的疯狂计划，她既是参与者，也是被推动者，如今箭已离弦，她只能祈祷佛祖保佑，高家能一举成功。

澈王府内，南宫昭早已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如同暗夜中的精灵，悄无声息地潜藏在王府最高处的阁楼，这里视野开阔，能将皇城大部分区域收入眼底。她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眼神冷静如冰，俯瞰着下方沉睡中的城市，仿佛一位掌控棋局的神祇。苏芷晴如同影子般守在她身侧，随时准备传递命令。

而在皇城几处隐秘的据点内，轩辕澈旧部的精锐们已悄然集结，刀出鞘，箭上弦，沉默地等待着来自王妃的信号。真正的轩辕澈，则隐匿在一处能遥遥望见宫门的建筑阴影中，体内暂时恢复的内力缓缓流转，调整着呼吸，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皇宫方向。一个时辰的时限，如同悬顶之剑，但他心静如水，信任着那个正在远方运筹帷幄的女子。

“铛——铛——铛——”

沉闷而悠远的钟声终于敲响，宣告子时已到！

这钟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皇城的死寂！

“杀——！”

几乎在钟声落下的同一时间，皇城几处重要的宫门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早已潜伏在附近的高家死士和部分被收买的禁军，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涌出，疯狂地扑向守门的侍卫！

“有叛军！关闭宫门！”守门将领惊怒交加的吼声瞬间被兵刃碰撞和惨叫声淹没。

叛乱，以一种极其迅猛而惨烈的方式，骤然爆发！

与此同时，武库和诏狱方向也同时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显然高家的人也同时对这两个关键地点发动了袭击，企图控制武器和囚犯，制造更大的混乱。

养心殿内，轩辕弘猛地掷下手中的朱笔，眼中寒光大盛：“终于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杀意，冷声道：“按计划行事，放他们进来！”

“是！”阴影中传来回应。

殿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显然叛军攻势猛烈，正在快速突破外围防线，朝着皇帝所在的养心殿逼近。

高崇身披铠甲，在一众心腹死士的护卫下，亲自率军冲杀。他脸上带着疯狂而兴奋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太子轩辕琪跟在他身后，脸色有些发白，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但眼中也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望。

“冲进去！活捉轩辕弘者，赏万金，封侯爵！”高崇举剑高呼，叛军士气大振，更加疯狂地冲击着养心殿外围看似“薄弱”的防御。

然而，他们并未注意到，那些“溃败”的宫廷侍卫后撤得极有章法，且战且退，并未真正崩溃，反而像是在有意地将他们引入某个区域。

就在高崇率领叛军主力冲入养心殿前宽阔的广场时，异变陡生！

广场四周的高墙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将整个广场照得亮如白昼！无数身着玄甲、手持劲弩的影卫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墙头，冰冷的弩箭齐刷刷地对准了广场上陷入一瞬间愕然的叛军！

“高崇！太子！你们好大的狗胆！”轩辕弘冰冷威严的声音从养心殿内传出。殿门轰然洞开，只见他身着龙袍，手持天子剑，在一众精锐影卫的护卫下，缓步走出，目光如刀，直视场中脸色骤变的高崇和轩辕琪。

“陛……陛下？！”高崇心脏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皇帝怎么可能如此镇定？这些影卫……仿佛早就埋伏于此！

“逆贼！还不束手就擒！”轩辕弘厉声喝道。

“束手就擒？哈哈哈！”高崇毕竟也是枭雄之辈，瞬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知已无退路，反而激起了凶性，“轩辕弘！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拦住我吗？今夜这皇位，你坐得够久了，该换人了！给我杀！”

他怒吼着，指挥叛军企图做困兽之斗。

然而，就在双方即将再次爆发激战的瞬间，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了更加沉重整齐的步伐声和嘹亮的号角声！

“勤王护驾！诛杀逆贼！”

如雷的吼声由远及近，只见一支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军队，打着“澈”字和王旗，如同钢铁洪流般从广场侧门涌入，迅速而有序地切入战场，反而将高崇的叛军和皇帝的影卫隐隐隔开，形成了第三股力量！

为首一人，身披玄色王爷常服，面色虽有些苍白，但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如电，不是本该重伤垂死的轩辕澈又是谁？！

他手持长剑，内力灌注之下，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高崇、轩辕琪勾结太后，谋逆作乱！本王奉陛下密旨，率军勤王！叛军听着，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轩……轩辕澈？！你没死？！”高崇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太医的诊断，探子的回报，难道全是假的？！这怎么可能！

太子轩辕琪更是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就连轩辕弘，瞳孔也是微微一缩，看向轩辕澈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果然没死！而且还在这个关键时刻，以“勤王”的姿态出现了！

轩辕澈的突然出现，以及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彻底打破了现场的平衡，也让叛军本就因皇帝早有防备而受挫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

“王爷千岁！”澈王府的军队齐声高呼，声震云霄，强大的气势压得叛军喘不过气来。

许多叛军士兵面面相觑，开始动摇。他们本是听令行事，如今见皇帝早有准备，澈王死而复生还率军前来“勤王”，哪里还不明白大势已去？

“放下武器！” “投降不杀！” 澈王军士兵齐声喝道。

叮叮当当……开始有叛军士兵丢弃武器，跪地投降。

“不许降！给我杀！谁敢投降，杀无赦！”高崇状若疯癫，挥剑砍翻两个丢盔弃甲的士兵，试图阻止溃败。

但军心已散，岂是他一人能挽回？投降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轩辕澈目光冰冷地看着负隅顽抗的高崇和面如死灰的太子，挥手下令：“拿下逆首！”

他麾下的精锐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与高崇的死士战作一团。轩辕澈本人也身形一动，长剑如龙，直取高崇！他虽然只恢复了五六成功力，但对付一个心神已乱的高崇，已然足够。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一名宫女正低着头，颤抖着将一枚特殊的香丸投入皇帝常用的薰香炉中。正是被胁迫的秀珠。她做完这一切，脸色惨白，刚想悄悄退下。

“抓住她！”一声清冷的女子厉喝突然响起。

只见南宫昭不知何时竟出现在殿内，她依旧穿着那身素雅的宫装，但眼神锐利，步伐沉稳，哪里还有半分白日里的柔弱悲戚？她身后跟着苏芷晴和几名天机阁的好手。

秀珠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却被苏芷晴轻易制住。

“王妃娘娘？您这是……”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惊呆了。

南宫昭不理他们，快步走到香炉前，用银簪挑出那枚尚未完全燃尽的香丸，放在鼻尖轻轻一嗅，脸色瞬间冰寒：“梦魂散！好毒的手段！此毒无色无味，能于无声无息间令人神智昏沉，内力暂失！若非本宫恰好精通医术，陛下今晚岂非要遭小人暗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内殿，甚至透过门窗传到了外面正在指挥平叛的轩辕弘耳中。

轩辕弘猛地回头，看向殿内，目光与南宫昭冷静的眼神对上，瞬间明白了一切！太后果然下手了！而这位澈王妃……果然不简单！她不仅早有预料，更是亲自入宫，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人赃并获！

“赵伴伴！立刻带人去慈宁宫‘请’太后过来！再派人搜查慈宁宫暗房，找出秀珠的弟弟！”轩辕弘当即下令，声音冰冷彻骨。有了南宫昭提供的这个人证物证俱在的契机，他铲除太后的最后障碍也被扫清了！

“是！”老太监赵德海立刻领命而去。

殿外，轩辕澈与高崇的战斗已接近尾声。高崇本就心慌意乱，武功又不及轩辕澈，此刻更是节节败退，身上已多了数道伤口。

“轩辕澈！你装死欺君！其罪当诛！”高崇不甘地嘶吼。

“欺君的是你和太后！”轩辕澈剑势如虹，逼得高崇狼狈不堪，“本王遇刺重伤是真，幸得王妃倾力相救，方能赶回来铲除你这逆贼！”

话音未落，他瞅准一个破绽，长剑一挑，精准地击飞了高崇手中的兵器，随即剑尖如毒蛇般抵在了高崇的咽喉！

“拿下！”轩辕澈冷喝。

士兵一拥而上，将面如死灰的高崇和早已瘫软在地的太子死死捆缚。

至此，宫变主力已被彻底瓦解。

轩辕澈收剑而立，微微喘息着，药效时间所剩无几，一阵虚弱感开始袭来。他抬眸，望向养心殿内那个同样正看向他的素衣女子。

火光跳跃，映照着她清丽却坚毅的侧脸。隔着纷乱的战场，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却仿佛已交流了千言万语。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关切、询问以及一丝如释重负。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疲惫、感谢以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互相试探的盟友，而是真正历经生死、背靠背战斗的同伴。

轩辕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目光在轩辕澈和南宫昭之间转了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审视，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这场由他纵容、由高家发动、却由澈王夫妇最终平定并摘取最大果实的宫变，似乎即将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