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有雁驾云来,马蹄声响御风近!
山坡上忽然落下两个人影,“老妖翁,数日不见,踏破铁鞋无觅处啊!”绿叶枝头间,掩映着两个瘦削的人影,一黑一白,正是黑白双蝠。
其后哒哒之声响愈来愈近,一群人驾马奔到山坡上,分前后两波,一字排开。前头五匹高头大马,三男二女,最左边一男子双颊凹陷,嘴边两撇胡须向上翘起,卷成一个圆圈儿,他哈哈大笑,道:“我三口蛙来得正当时,卢大哥、原少侠,你们去对付那三人罢,我在此处坐山观虎斗,来日将诸位的风光事迹宣扬到江湖上!”
马上三个男子乃原带羖、卢飞鸳及三口蛙,旁边两个女子便是罗蒲衣与罗织鸯。鹿骄嵘向山坡上望去,只见数匹大马依次排开,第二排依稀还有几个女子,她定睛细看,便瞧见了春梨衣、秋藕衣的面庞,旁边还有一个岳青螺。
鹿骄嵘心下好奇,暗忖:“怎不见荷衣,莫不是留在青鹿崖了?”忽听马蹄声响,一个淡绿色人影从边角处掠了出来,提着缰绳勒住马匹,马上之人见了坡下那手持青鞭之人,笑意便在双颊漾开,如小荷摇曳、荷花绽放,挥手喊道:“姐姐!”
那女子的面庞身形与鹿骄嵘一模一样,只浑身尽是温柔可人之气,正是夏荷衣。荷衣眸光一转,见到旁边的江带鹤,眉宇间顿时罩落了几分似水的柔情蜜意,娇怯怯唤了一声:“大师兄!”
姐妹相见,鹿骄嵘眸光一暖;心上人相见,江带鹤心头骤然泛起点点柔情。坡上传来马鸣声响,原带羖率先冲下山坡,道:“斩杀沙带燕、黄蝶衣这两个叛徒逆贼,怎能少得了我!”泸水鸳鸯夫妇、岳青螺紧随其后,道:“我们也来凑个热闹。”
见状,西四衣便也策马向前,鹿骄嵘朗声制止,道:“荷衣,不必下来!”荷衣一滞,立即勒马停住,脑中灵光闪过,便已明白姐姐用意,大战在即,各有敌手,自己武功不佳,贸然闯入,恐有危险,若被敌人擒住,就成了钳制鹿骄嵘与江带鹤的筹码,留在山坡上才是上策。
夏荷衣勒马后退两步,答道:“好!”见荷衣止步,江带鹤亦觉心安,道:“梨衣、藕衣、蒲衣,你们三人也不必下来!”他眉宇上舒展出欢喜之色,道:“往后走三四里路,有几个山洞,铁马块就藏在其中,你们几人去将其找出来!”
听到如此重任,众衣及黑白双蝠登时欢欣愉悦;蒲衣朗声答道:“遵命!”黑输蝙道:“我们兄弟二人随同前去,诸位掌门请放心,必不负众望!”兄弟二人转身一跃,身影快如疾风,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藕衣、蒲衣调转马头,策马跟上。
三口蛙却翻身下马,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道:“他们找铁马块,我来观大战,各有分工。”这等江湖大战,他怎能错过,连胡须都是自豪之色,自言自语道:“往后江湖中人若想听此大战,都得尊我一声三口爷爷!”
荷衣挂念姐姐及心上人,并未离去,梨衣留下相陪,亦想观战。两人翻身下马,将山坡上的所有马匹聚拢到一块儿,谨防其走丢或突然冲撞下坡,而后站在绿树之下,观看坡下情形。
鱼子非望着绝尘离去、寻找铁马块的双衣身影,心急如焚,又看向拦在身前、似一堵铜墙般的令狐峥等人,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子狠劲,暗道:“从他们头顶一跃而过,就有一线机会去阻止罗蒲衣等人。”他飞身跃起,道:“师弟助我一臂之力!”
沙带燕双掌凝力,向半空打去,掌力打在鱼子非双足之上,他借势一纵,在空中翻了个空心筋斗,身子平平向前飞渡,从众人头顶一跃而过。
“不好!”鹮衣大急,脚下一跺,抬头张望,只鱼子非去势极快,她根本无力阻止,却见一道青光迎风一展,快如雷霆闪电,缠在了鱼子非脚踝上。鱼子非心中甫生的欢喜骤然而至,低头一看,见青龙任月鞭盘绕在脚上,他心中咒骂:“魔女出手竟快如雷霆!”
鹿骄嵘手腕运力,将鱼子非连人带鞭卷起来,向着来处甩去,她甫一动手,令狐峥立即追人影而去,双掌在身前挥转半圈,出“击水三千”一招,掌力浑厚磅礴如汹潮猛浪,打向鱼子非。
鱼子非为青鞭所缚,人在半空,无力抵挡,若吃了这一掌,非重伤不可,正苦恼之际,只见眼前豁然飞来八颗骊珠,四珠向左、四珠向右,声势劲急惊人,中途倏尔合笼,形如波涛曲线,打向令狐峥四肢上的要穴。
鱼子非心下一喜,道:“师父出招亦迅捷如风!”他若吃了这一招大鹏八裔掌,则令狐峥也势必为骊龙珠所伤,他若伤重一千,敌人也要损己八百,如此一想,鱼子非心中就也平衡了。
两相权衡,令狐峥岂会不知,但眼下情形如利箭已发,再无回收之望,电光火石之间,他腰间倏尔一紧,似有灵蛇缠绕而来,跟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就将他凌空提起,冲向半空!
令狐峥心尖一喜,便知是鹿骄嵘中途撤鞭、改换了方向,他身形一偏,掌力便打了一空,从鱼子非头顶擦过;同时八颗骊珠便也从令狐峥脚下一掠而过,恰如其分,不差一厘。
鱼子非脚上没了青鞭束缚,双足一点,身子在空中翻转一圈,落回白茶老翁身旁,喜道:“多谢师父及时出手!”白茶老翁道:“往后不可鲁莽行事!”
空中青光闪动,人影随鞭而去,令狐峥稳稳落在鹿骄嵘身旁,心中荡起欢喜,道:“亏得嵘儿变招奇速,方能力挽狂澜!”鹿骄嵘道:“我若眼睁睁看你受伤,岂不叫对面的老妖翁笑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当!”
方才那一幕,看得众人惊心动魄!鱼子非借力纵跃、鹿骄嵘青鞭拦人、令狐峥出掌追击欲伤敌、白茶老翁骊珠救徒、鹿骄嵘撤鞭救夫,电光火石之间,形势此起彼承、千回百转。
鹿骄嵘一双秋露寒星眼,寒气森森,打向鱼子非,道:“你若想过得此地,须得打得过我手中的青龙任月鞭。”她手腕一转,蓦然抖开青鞭,延伸纵越,鞭梢带着凌厉的劲风,扑向对面之人。
鱼子非展开八颗骊珠,运力一掷,八珠齐发;白茶老翁忽然凑近一步,双掌一起,同时打出两掌。师徒二人的掌力先后打在骊珠之上,骊珠声势愈发劲急猛烈,比强弓所发的劲弩还强数倍,打在青鞭之上,力劲震荡开来。
青龙任月鞭猛然一颤,犹似受伤的青龙,向后回弹;鹿骄嵘虎口一震,手臂顿时酸麻不已,身子向后倾退两步,跌入一人臂弯之中,叹道:“他师徒联手,两人内力合二为一,远胜于我!”
令狐峥拍了拍她肩膀,道:“他师徒二人联手,内力自然胜于你;我们夫妇联手,且看彼此内力武功,孰强孰弱!”鹿骄嵘应了一声:“好!”便率先出招,青鞭左右一展,落地急卷,一招“疾风卷地”,只见青光闪动,烟尘滚起,鞭稍如灵蛇般探向鱼子非。
鱼子非右手一展,先掷出四颗骊珠,跟着左掌一拍,又掷出六颗骊珠;骊珠一经脱手,白茶老翁立即打出两掌,内力自掌而出,十颗骊龙珠登时化作黑光闪电,冲入烟尘之中,打在青鞭之上。
师徒二人合力,骊珠上双倍力劲,甚是惊人,然青鞭只是微微一颤便即左右横扫,先震退四颗骊龙,继而翻转回荡,打落余下六颗骊珠。原来是令狐峥出手了,一招“扶摇抟风”,内力随掌打出,浑厚磅礴,在青鞭上震荡开来,掌力与鞭劲合而为一,震得骊珠四下飞散。
白茶老翁道:“今日我司马茬师徒二人就与你夫妇二人一较高下!”他师徒二人自也默契,鱼子非在前头掷骊珠,老翁则在身后出掌,珠子力劲声势陡增;鹿骄嵘挥鞭疾打,令狐峥亦是掌力加持。
骊珠一去化作疾风黑云,青鞭横扫犹似青龙腾空,四人一经交手就打得如火如荼,旁边众人亦纷纷出剑过招!朱鹮衣满心满眼要报生父恩师之仇,宝剑指向沙带燕,口中蹦出两个字,“报仇!”便挥剑直劈。陆带驹、谷带蜓、原带羖三人得了师姐指令,身子腾空跃起,长剑挥向燕蝶二人。
沙带燕、黄蝶衣不敢懈怠,急出一招“天光云影共徘徊”,长剑颤动,来回挥削,应对来犯之剑。鹮羖驹蜓四人身形一闪,分立四方,将燕蝶二人围困在垓心。谷带蜓道:“如今虽无法布下六合天清剑阵,但合我四人之力,今日也定取你们狗命,祭我师门英烈。”
“鹿死谁手,言之过早!今日也叫你们见识见识《六阴梅花经》的厉害。”沙带燕面无惧色,长剑一挺,斜斜刺向原带羖左腰,黄蝶衣剑锋轻颤,向鹮衣下盘扫去,六剑交锋,白光闪动,剑影纷纷如云起、如星落。
虎跃与江带鹤凝神观战,待四带两衣交手三招之后,见鹮衣四人并未落下风,两人握紧手中长剑,齐齐指向龟有道。虎跃道:“出招罢!”龟有道道:“小子猖狂!”他长剑一挺,出招“玉女投壶”,剑刃直指虎跃眉心。
虎跃双眉一凛,抬手使出同样的招式,剑刃往前疾探,抵在来剑之上,他运力一挑,剑锋急转,改出玉生蝴蝶剑之“穿花蛱蝶”一招,剑刃轻灵如蝶翼,削向龟有道脸颊,迫得他后退两步。
身后又有一柄长剑自腰间刺来,来回挥削,江带鹤与虎跃左右夹击,玉生蝴蝶剑忽上忽下,六合天清剑时左时右,一时间便将龟有道困得结结实实。
云上凫、田上彘护师心切,当即挺剑上前,一人向左,剑落斩向虎跃大腿,一人向右,挥剑削向江带鹤肩膀。五人登时斗成一团!
剑影闪动,打斗之声四起;凤霜天展开杜鹃羽扇,笑盈盈说道:“狮郎,我们联手杀骆驼罢!”“好!”贝雪狮早已心痒难耐,金错刀在手中一转,刀锋斜掠,削向韦铜驼胸膛;凤霜天身影一闪,绕到敌人左侧,羽扇迎风削下,斩向韦铜驼腰间。
刀锋呼啸,扇响轻灵,分左右合击眼前人!韦铜驼怒驳一句:“我天山骆驼的性命,岂是你二人说取就取的!”他提起七环刀,横转刀面,将金错刀挡在身前,跟着反手一刀削向身侧,刀锋顺势斩向羽扇,刀锋刚劲。韦铜驼以一敌二,七环刀穿梭在金错刀与七彩羽扇之间,往来生风。
四方酣斗,五毒貂岂会袖手旁观。黄石貂道:“我等去助仙翁与少主一臂之力!”五人掌中凝力,身影随风闪动,先冲向狐鹿二人,耳边却忽然传来叮铃铃的脆响,一道紫光迎风扫来,在空中翻转半圈,竟一连卷住了黑山、白水二貂的手腕,原来是一条铃铛索。
持索之人正是毕月乌,她身子凌空翻转一圈,两脚平平伸展,使“撑蒿破船”一招,左脚向苍岭貂太阳穴处踢去,右脚扫向朱峰貂。绣花鞋先后踏落在两只大掌之上,藕紫色的人影顺势借力纵起,手中铃铛索一提,发出叮铃翠向,黑白二貂身子一个踉跄,随之向前跌出两步。
黄石貂才冲出两步,一个女子身影便当空落下,两腿疾踢,脚影纷沓而来,脚力虽不甚劲疾,却阻了他前行步伐。毕月乌、壁水㺄拦在五毒貂面前,一人手持铃铛索,一人右脚踏在前方,崩的紧急,毕月乌道:“有我姐们二人在,你五人休想迈过一步!”二女丝毫不惧,又与五貂厮打起来。
岳青螺手持佩剑,盯着眼前三人,道:“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们三人却是士别三日,堕入歪门邪道。看剑!”话音一落,青螺剑便狂扫而出,斩向孔雀姑。孔雀姑右手扬起,庐山飞瀑绫随手打出,却是向左一绕,如白蛇一般卷向岳青螺腰肢。
两柄长剑忽然自左右削来,正是泸水鸳鸯夫妇,一剑当空斩下,一剑平平挥削。孔雀姑大惊,立即收束白绫,却见得一根朱丝追曲绳一绕而来,叮的一声,卷住了罗织鸯的佩剑;一把如意小银钩从旁探出,落在卢飞鸳剑锋之上,将其向下一压,曹贝休道:“三打三,瞧瞧是谁厉害?”他反手一转,勾起长剑就送了出去,卢飞鸳身子不由得向后一跌!
坡下众人斗成一片,刀光剑影、你来我往,鞭出掌随、骊珠纷飞,羽扇拂风、铃铛脆响……酣战正激烈。
坡上有三人,梨荷二衣站在马群之旁,梨衣眼珠灵动,专心观战,荷衣眸光似水,温柔中尽显关切之意;唐听蛙坐在石头上,看得津津有味,却忽然哎呀一声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