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优灵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秦筝白天捂着腹部、冷汗涔涔的脸和那炼狱般的眼神在疯狂闪回!
“临秋哥!” 梅川梨衣带着哭腔的尖叫在耳边炸开,冰凉的手指死死掐进方优灵的胳膊。
方优灵猛地回神!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睡袋里爬出来,刺骨的寒意瞬间裹住全身!她扑到帐篷门口,一把掀开那道沉重的门帘!
呼——!
狂暴的寒风夹杂着冰粒子,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抽在脸上!视线瞬间模糊,眼泪被风逼出来,冻在脸颊上。她勉强借着远处不知哪个帐篷透出的一点点微光,看向星尘帐篷的方向。
两个身影纠缠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秦筝整个人蜷缩着,像只被折断翅膀的鸟,深色风衣在黑暗里铺开。她剧烈地抽搐着,一只手死死地、痉挛般地抠进身下冻硬的泥土里,指关节扭曲得可怕。另一只手被余临秋用力地按着,阻止她伤害自己。她的头痛苦地向后仰着,脖颈绷出濒死的弧度,每一次呛咳都让她的身体像虾米一样痛苦地弓起,喉咙里发出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漉漉的、带着血沫的嗬嗬声。她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惨白如纸,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紧贴在皮肤上,嘴唇因为窒息和剧痛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每一次剧烈的呛咳都伴随着身体失控的痉挛,黑暗里,有粘稠的液体从她捂嘴的指缝间喷溅出来,落在冻土上,发出刺耳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声响。
余临秋半跪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在狂风中显得异常紧绷。他一手死死按住秦筝痉挛的手臂,另一只手用力地、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脊,试图帮她顺气,同时对着她耳边低吼:“吐出来!别硬咽!呼吸!秦筝!看着我!呼吸!”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焦灼。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恐惧。
“咳……嗬……噗……” 秦筝猛地又呛咳出一大口什么,黑暗里看不清颜色,但那液体喷溅在冻土上的声音,粘稠而刺耳。她身体剧烈地一抽,随即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猛地瘫软下去,呛咳声骤然微弱,只剩下极其短促、极其微弱、像破风箱漏气般的抽吸。她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在微弱的光线下涣散失焦,仿佛灵魂正在被剧痛和窒息一点点抽离。
“秦筝!秦筝!醒醒!别睡!” 余临秋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一种方优灵从未听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慌!他几乎是扑上去,一手托住秦筝瘫软的头颈,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和颈侧脉搏。他的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显得笨拙僵硬。
“来人啊!救命!!” 方优灵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出口就被狂风撕碎、吞噬,变得微弱而遥远。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寒意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余临秋那绝望的嘶吼,看着秦筝那瘫软抽搐、口鼻间不断涌出深色液体的惨状,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身影无声地掠过她身边,带起一阵寒风。
是苏洛!
她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帐篷外,就站在方优灵身侧几步远的地方。依旧是那副抱臂的姿态,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下巴,只露出半张脸和那双淬冰般的眼睛。她的目光越过方优灵,精准地落在星尘帐篷前那片混乱上,落在秦筝痛苦抽搐、口鼻溢血的身影上,落在余临秋那绝望恐慌的动作上。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同情,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那双眼睛,在营地边缘微弱的反光下,锐利得像手术刀,冷静地切割着眼前的景象。
余临秋猛地抬起头,看向她们帐篷的方向。黑暗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簇燃烧的、绝望的火焰。“苏洛!” 他嘶吼着,声音被狂风撕扯得破碎,“叫医生!快!!”
这声嘶吼不是对方优灵,而是对着苏洛!
苏洛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快得像错觉。她没动,也没回应。目光依旧锁在秦筝身上,像是在进行某种冰冷的评估。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才极其缓慢地、动作精准地抬起了手——不是去帮忙,而是伸向了自己冲锋衣内侧的口袋。
她掏出的不是急救用品,而是一个小小的、扁平的金属物体——卫星电话。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按键上快速按了几个号码,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然后,将卫星电话举到耳边。
寒风卷着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冰冷、清晰、毫无感情:
“……营地西区,星尘乐队帐篷前。秦筝,脾脏摘除术后,疑似腹腔内出血,急性呼吸窘迫,伴呕血。情况危急,需紧急医疗后送。坐标已同步。” 她报完,停顿了一秒,像是在听对方的回应,然后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她将卫星电话收回口袋,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次。然后,重新抱起手臂,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混乱的中心。仿佛刚才那通救命的电话,只是顺手处理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程序。
余临秋看着苏洛的动作,看着她打完电话后那重新归于冰冷的姿态,眼底的绝望火焰似乎被浇熄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不再嘶吼,只是更用力地托住秦筝瘫软的头颈,手指死死压在她颈侧的脉搏上,眼睛死死盯着她青紫的嘴唇和微弱起伏的胸口,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强行灌注进去。
方优灵僵在帐篷门口,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她裸露的皮肤。她看着苏洛那冰冷精确的举动,看着余临秋那沉默而绝望的守护,看着秦筝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身影……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颤。
刺耳的鸣笛声终于撕裂了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由远及近。两道穿透力极强的光柱粗暴地犁开混沌的夜色,摇晃着、颠簸着,碾过营地边缘坑洼不平的冻土,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星尘帐篷前。
车门哐当一声被推开,穿着反光背心、动作干练的急救人员像一股冷风般卷了下来。强光手电的光束瞬间聚焦在那片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的冻土上,聚焦在秦筝惨白如纸、口鼻染血、毫无生气的脸上。
余临秋配合着急救人员,小心翼翼地将秦筝挪上担架床。他的动作僵硬,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当担架被迅速推上救护车敞开的尾门时,他下意识地往前踉跄了一步,伸出手——
“家属?跟车只能上一个!快点决定!” 急救人员急促的声音砸下来。
余临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痕,眼底翻涌着岩浆般的痛苦和挣扎。
“我去!”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是寥乐安!他不知何时已冲了过来,头发凌乱,脸上毫无血色。他看着担架上秦筝毫无生气的样子,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但还是踉跄着爬上了救护车。
车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刺耳的鸣笛再次撕裂空气,红色的顶灯疯狂旋转,将营地边缘的枯树、帐篷、和每一个被惊醒、探头张望的人脸上都染上了一种不祥的血色。救护车猛地启动,卷起泥泞的冻土和枯草,颠簸着,冲进了尚未完全褪去的浓黑夜色里,闪烁的红光迅速被黑暗吞没。
余临秋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在荒野的石像。他保持着那个伸手抓握的姿势,僵硬地对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冲锋衣的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苏洛无声地走到他身边几步远的地方,抱着手臂。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片残留着深色污迹和混乱脚印的冻土,又掠过余临秋那凝固在寒风中的、孤绝而绝望的背影,最后投向救护车消失的黑暗尽头。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淬冰般的眼睛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澜,快得像流星划过永夜的天幕,转瞬即逝。
寒风卷过,带着残留的消毒水气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营地里,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开始驱散围观的人群,声音带着后怕的烦躁和公事公办的冷漠。
方优灵裹着睡袋,站在帐篷门口,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裸露的脸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沉闷的钝痛。她看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看着余临秋那凝固的背影,看着苏洛那冰冷无声的侧影,看着地上那片狼藉和刺目的深色污迹……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茫然像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